因为,驸马吃东西时,会吧唧嘴。
又被太傅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伍太傅极重饭桌礼仪,寝不言食不语、吃东西不吧唧嘴,是被他写进教册的、饭桌上最基本的礼仪。
太傅数次训诫,驸马吧唧嘴非但没有调整过来,夹菜时还挑挑拣拣,在碟中屡屡回筷。
太傅一气之下。
命人备上一碟黑豆、一碟绿豆和一碟黄豆。
太傅要驸马用筷子,把三种豆子各自分捡清楚。
驸马不愿意,不言不语就是不去做。
太傅看到驸马的样子,气坏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摔向驸马。
驸马被茶水烫到了脸,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太傅又叫人把桌上的菜全部倒掉,说驸马要么分拣豆子,要么顶十个盘子自去庭院里罚站……
听到这儿,夜倾城差点笑出声来。
桑吉也无声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驸马选了顶盘子罚站,支撑没过一刻钟,盘子就全摔碎了。”
“太傅十分气怒,指着驸马的鼻子,把赌马的父亲和姐姐全部骂了一遍。”
“甚至秦家的祖宗十八代也骂了一番,一点情面不留。”
“太傅还让人把驸马关到地窖里,严令,在驸马分拣出三色豆子之前,谁也不许去见他,更不许把他放出来。”
待桑吉全部说完,夜倾城才道:“桑吉,府里有没有什么去火生津的好东西?”
桑吉只稍想了一下,回道。
“回殿下,库房里有莲子心茶,今儿皇上叫人送了一箱新鲜柿子。”
“行,桑吉你去拿一罐莲子心茶,柿子也洗干净了,给太傅多送些去,就说……”
夜倾城沉吟了半响。
“让太傅千万保重身体,可别给气坏了,本宫跟太子交代不了。”
“喏!”
桑吉眨巴眨巴眼,肉眼可见的开心。
夜倾城要了漱口水,漱了口
“本宫要出去一趟,若是有客人,让进客殿,好生招待,等本宫回来就是。”
桑吉应了,一边给自家公主准备外出服饰,一边问。
“殿下不带奴婢?”
“嗯,”夜倾城淡睨了一下这个贴身侍女,道:“本宫要去东宫,你们跟着不方便。”
桑吉愣了少顷,大着胆子劝说:“殿下与太子并无交集,殿下着实是不宜频去打扰。”
夜倾城淡淡一笑,“本宫多去走动走动,交集不就有了。”
桑吉听得脸色大变。
她是真看不懂自己的主子了。
之前的昌平公主,虽性子温顺至软弱,但,家规大局观都拿捏得十分坚定。
即便是秦守森用尽手段,要她哪怕是在公开场合,说一句支持秦家的言辞。
她都能做到宁愿自己被百般羞辱,而不在大局上退让分毫。
但是现在,她倒是不迷恋秦守森了。
可她却在靠近更深的深渊,不,那是比深渊更可怕的、一踏进去就会被吞噬一切的沼泽啊。
桑吉心念电转,想到自家公主原谅了自己冷眼旁观毒茶的大错,想到自家主子涉政会出现的后果……
侍女‘噗通’跪下,扣谏。
“殿下!太子久病,朝官都设法躲避,即便是迎头遇见都会有意避开,视作不见!殿下一直不涉政事,殿下可别……”
“桑吉!”
一声冷冷的不辨情绪的轻唤,震得侍女四肢发软。
然,谨慎的侍女,在决定说出劝谏前,已然是有了准备。
她已错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以身犯险。
皇权之争,暗潮汹涌。
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昌平身边除了她这个自幼随侍的侍女,再没有一个亲人。
她拼死一谏。
若是不成,让她死在自家公主面前,也算不悔主仆一场。
“奴婢不知殿下为何执意攀扯东宫,但奴婢知道,殿下要对老爷对大少爷负责,要对所有关心殿下和殿下关心的人负责。”
桑吉每说一个字,额头就‘咚’一下重重叩击在地面上,每一下都能听到人体骨骼接近碎裂的声响。
夜倾城眼里闪过一抹欣赏,弯腰,双手搀起桑吉。
侍女的额,已见血流。
夜倾城对影卫伸出手,掌心向上。
影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夜倾城掌心。
夜倾城拔掉瓶塞,一整清香立刻飘了出来,瓷瓶里是一种乳白色的液体。
她把液体涂抹在侍女额头的伤口上。
她的动作很轻,语气很温和,“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这细皮嫩脸要是破了相,本宫怎么给你找好婆家。”
就这几句话,说的抱着赴死之志的桑吉,忍不住啜泣起来。
“好了好了,傻丫头。”
夜倾城揽着侍女,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低问询。
“桑吉,你相信我吗?”
侍女泪眼朦胧,但头点得很快。
现在,她十分清楚自家公主的手段,自然是十分相信自家公主。
她只是担心自家公主被毒茶的毒,影响了记忆,做出错误的举措。
夜倾城欣慰地笑了,把小瓷瓶往桑吉手中一塞。
“一天三次,桑吉,本宫命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脸,若是留疤了,本宫是要问责的。”
话落,在桑吉再一次蓄满泪意的目送下,夜倾城心情很好地走了。
影卫紧随。
东宫。
从进入皇宫起,夜倾城就像一个害怕迷路的孩子,一直让影卫走在自己前边带路。
接待夜倾城的,是一个面白腰细的宫女。
影卫递上夜倾城带给太子的礼物,阿怜十分恭敬地谢过。
宫女一边迎着夜倾城和影卫往花园走,一边自己介绍她叫阿怜,是太子要她在这里迎接他们的。
依旧是昨日太子和太傅下棋的那个闲亭。
今日,亭子用层层丝帐遮了个严严实实。
刚走近,帐内传出两声低低闷哼,一声如丝滑柔软,一声如寒冰坚硬。
同一个音质,却给人两个完全不同的听觉。
声音还是不错的。
但夜倾城可以百分百确定,与昨日太子的声音,完全不同。
夜倾城看着在自己前方一臂之距的影卫背影,眼角眉梢挂起了意料之中的轻讽。
阿怜带着歉意解释。
“白大夫再给公子做松骨治疗,劳公主随奴婢去偏厅等些时候。”
“白大夫?”夜倾城眼睛一亮,“是白素?”
影卫略略侧眸,眼角挂着宠。
阿怜低声应是。
夜倾城眸光流转,这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