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皇帝放下茶盏,语气不紧不慢地道:“当真有此事?”
平亲王见皇帝终于出声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难忍激动道:“皇帝是天下第一明君哪!自是能明白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为臣做主哪!臣恨不得刨出心肝来给皇上您看哪,臣不敢有半句假话!”
说话间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宁烨桁,将''是裴亦姝冤枉犬子''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只继续道:“臣那犬子就只是言语上冲撞了林大人而已,也不该将人抓起来投入诏狱啊!林大人定是在公报私仇,臣也不知犬子那几句胡言怎么就得罪了林大人哪,真是有失公允!”
平亲王此时已经是声泪俱下,他好歹是当年皇帝的六哥哥,他不信皇帝真会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他从仆人那里得知他的嫡长子魏炎被林锋抓了那一刻,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
他自身体垮了之后,哪里还来生儿子的体力,便一直是支庶不盛,家中儿子便只有魏炎这一根独苗。
前几年他一个妾室怀了胎,他本着谨慎的心思查探了一番,竟查出是与家丁苟合所有,至此他便清楚了再想要个有出息的儿子已经不可能了。
但好歹得把延续香火的唯一种子留下!
于是当日他顾不得再与花香楼的美妓谈论风雅,提起裤子便跑。
在他的追问和调查之下,这才知道是因为那儿子调戏了裴家姑娘几句,又与大理寺的几个官员起了冲突。
在他看来自个儿子与他们有了点冲突不过是一桩小事。
毕竟魏炎那等逆子几杯黄汤下肚,便是摸不着南北,一急起来连他亲爹都揍。
只是林锋这等活阎王,那就是黑心黑肺黑肝的东西,到了他的地盘,自个那延续香火的种子还不得······
平亲王根本就不敢再想下去,这林锋不就是仗着皇帝的信任,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竟动到他平亲王府上。
他不信皇帝会不认他这个六哥哥,于是他裹着裘便冲到了皇宫外面,他要面圣状告林锋那厮小人。
见着平亲王神色愈发激动,又欲发表一番慷慨肺腑之言,皇帝微微带着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了宁烨桁。
“皇上,不如把当事人都招来如何?”宁烨桁微一沉吟,又继续道:“只是事关女子清誉,便不要过分张扬,李大人为人清正,又是当事人,不如招他和林大人一起过来如何?”
皇帝呵呵一笑道:“爱卿思虑周全,准了!”
平亲王内心冷哼不断,这宁烨桁就摆明了是在偏袒那裴姑娘,她那名誉能够比自个宝贝儿子的命要紧?
只要皇帝愿意给他讨这个公道,便也罢了。
很快海福便从外头进来,低声道:“皇上,林大人和李大人到了。”
皇帝点点头:“宣。”
平清王一听林锋到了,恨不得扑过去打他一顿,只是腿······似乎有些麻了,于是只能扭着头去看他,脸上难掩愤色。
林锋与李穆严同在大理寺当差,接到了皇帝的召见,很自然地便撞到了一起。
他们双双入殿,一进门便看到跪在地上的平亲王正气的胡子发抖,而坐在座位上的宁烨桁似乎还向他们挑了挑眉。
二人假装没看见圆滚滚的平亲王,径自走了过去撩起长袍跪地请安。
皇帝抬了抬眉头,道:“都起来吧!”
于是三人同声谢恩,站了起来。
平亲王实在是跪得有些久,腰酸背痛腿发麻,身子又是圆滚成了一团,连站起来有都点吃力。
平亲王有些尴尬,又费劲地扭动起身子来,他大喘着气,身上还腾腾蒸着热气。
海福见状,赶紧去搭了一把手,好不容易才将平亲王给扶起来,却差点把自个老腰给闪着。
众人都几乎要憋不住笑意,唯独宁烨桁一脸淡然的模样。
皇帝叹息一声,“六哥哥,你这身子怎么一日比一日圆滚了?”
平亲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脸奉承道:“臣老了,不似皇上还这般宝刀未老!”
皇帝温声道:“给平亲王赐座。”
海福赶紧带着内侍给平亲王搬了张宽敞的椅子。
平亲王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往那椅子移去,心中却是感激涕零,他觉得皇上还是厚待于他,也还记得自个是他六哥哥。
皇帝肯定会帮他的,他安心了。
待平清王坐稳后,宁烨桁已经喝完了小半盏茶,海福又殷勤地给他添上了热茶。
宁烨桁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皇帝抿了一口茶,便开始询问林锋。
“林锋,听平亲王说你抓了他的爱子?”
平亲王欢喜的频频点头,那可不就是他的爱子吗?皇帝可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林锋毫不犹豫地回道:“是的。微臣本是想向皇上您禀报此事,但由于近两日公务缠身,还未脱得了身!”
皇帝放下茶盏,“说来听听。”
“微臣因追查魏虎余党一事到了酒楼,至楼下便听到有人口出狂言说自己是混世魔王,一直在喊打喊杀,还听着他是知法犯法。便上楼一探究竟,上去一看,一自称是平亲王世子的男子正在殴打大理寺官员,还欲凌辱女子。微臣想着亲王世子定不是这等草包刁民,而那日刺杀魏虎的便是这般胆大妄为,手握多条人命的刁民,微臣又恐是······所以便抓回去审查了!”
平亲王随着林锋的话,从闲情气定到面如土色,无论如何都镇定不下情绪。
皇帝看向宁烨桁,问道:“爱卿以为当是如何?”
宁烨桁已是将平亲王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唇勾冷笑道:“戏辱民女处于杖刑,重者流放杀头,殴打朝廷命官处以三年徒刑,重者流放处绞刑。无视旭帧律法,更是亏法取威,以下犯上,重者应当杀头!”
此言一出,平亲王如何能坐得住,只腾得站了起来,却小腿一麻,一个不慎摔在了地上,从牙关蹦出几句话来:“不、不可能,臣那逆子不可能说出那等张狂之话,皇上您不能光听一面之词。”
李穆严却是一脸正经地道:“平亲王爷难道是只听了几个下人之言,没有再找人去打听打听?无奈我作为了当事人,将这一切都看在听在了眼里。在下身上还带着伤呢,你要不检查检查?“
他又继续补充道:”若是王爷还不信,还有大半个酒楼的人作证,可要带人上来对峙吗?”
海公公忽地“嗳哟”一声,带着两个内侍将一脸惶然的平亲王给扶起来了,“王爷何必激动,慢慢地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