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眸看向平亲王,“六哥哥还想替子开脱不成?”
平亲王有气无力地坐在座位上,几乎将头垂到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声音夹带着颤抖道:“微臣不敢,是微臣错了,没有教好那逆子,更不不该听信下人妄言!”
皇帝若有所思地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叹息道:“朕便相信亲王所言,既然没有教好便好好教教,其身不修,何以齐家,更何谈治国平天下,至于这詹士府的差事便免了罢!”
平亲王猛然抬头,皇帝这是要罢了他的官职,他只面若死灰,为了儿子的性命却不得不点头,“一切由陛下做主。”
皇帝又交代道:“亲王往后可莫要再只听任片面妄言,要广听人言,才能以“德理”二字服人。”
平亲王的心口如同插入了一把刀子,鲜血淋漓的景象在他脑子里糊开,他哑着嗓子回了一句“谨遵圣恩。”
皇上有些乏了,也懒得再看他那副凄切的模样,便挥挥手向宁烨桁道:“这是大理寺的事,接下来便交给你处置了罢!”
平亲王心头一震,这大理寺的事儿不是一向由林锋负责吗?怎么会交给宁世子处理。
宁烨桁朝皇帝躬身行了一礼,回了声“是!”
出了大殿,宁烨桁向林锋道:“林大人,你亲自陪平亲王去一趟狱里将平亲王世子接出来。既然亲王世子不是魏虎余党,便让他去京兆府自行领罚,一切只依律行事便是。”
平亲王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直在后追,听到还要将自个儿子送到京兆府领罪,差点没骂出声来,他算是发现了真正黑心黑肺黑心肝的是这宁烨桁。
“遵命。”林锋领命,大刀阔斧地走到平亲王身边。
平亲王吓得身子一抖,这林锋······想干什么?
林锋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向他道:“平亲王请吧!”
平亲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率先拂袖走了。
平亲王将魏炎从狱里接出来时,魏炎头发蓬乱,形容憔悴,已是在狱里吓得魂不附体,他心疼地宝贝心肝地正要去扶,却被他那逆子一拳砸伤了眼。
于是林锋决定亲自送魏炎去京兆府领刑。
京兆府的官员见是林大人亲自登门,于是下手一点儿也不手软,这番受了仗刑,魏炎已是被打的皮开肉绽,只剩半条命。
见着魏炎活着回来,平亲王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道晴天霹雳却让他彻底僵在了当场。
他前阵子和一江南富商去放印子钱,他将自个的房契土地、庄子铺子一概压了上去,现下是半个子没捞着,而他的家产全被那个江南的富商给卷跑了,还丝毫追查不到那人的踪迹。
前来禀报的管家犹犹豫豫地问道:“要不要去报官?”
平亲王腆着大肚子一脚踹过去,还报什么官?旭帧律法严厉禁止放印子钱的作为,一旦被抓获便立即流放充军,这是要他丢掉爵位······
他只能暂且吃下这哑巴亏,再慢慢着手底下的人去调查。
平亲王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太师椅上,对于发妻的啼哭充耳不闻。
他的差事也没了!以后府上只能过着清贫的日子了。
这些年他靠着詹士府的差事捞到了不少油水,加上食邑俸禄,日子过得要有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以后平亲王府可就要没落了,反正要靠着他那废物儿子是不行了。
而当魏茵得知自个马上要变成穷光蛋后,他对魏炎那点兄妹亲情顿时荡然无存,她一脸嫌恶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哥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是高高在上的平荣郡主,怎么能没有钱?
她双眸放出凶光,害平亲王府变成这样的是裴亦姝那贱人,她不会放过她。
平亲王哀叹一声,常言道,''酒是穿肠毒药,财是惹祸根苗,色是刮骨钢刀'',他算是明白了。
色是刮骨钢刀?平亲王在心中反复吟诵着,他忽然将目光放在了女儿身上,这不还有指望吗?
他这女儿虽是性子骄纵了一些,亦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美人。
魏茵被她爹看的发毛,正欲避开,却被她爹一下攥住了手。
“女儿啊,这是荣及家族的事,这刑部陆江风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
还未听完她爹的胡言乱语,魏茵便神色激动地一把推开了他,她厉声呵斥道:“你疯了,竟让我去给陆江风做继室,他纵是家财万贯又如何,他的年纪当我爹都绰绰有余了······”
平亲王强压住心中盛怒,’气是雷烟火炮’,女儿还不懂事,他要好好地筹谋筹谋此事。
魏茵脑中又浮现出她倾慕已久男子的模样,她眸色一沉,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嫁给他。
耳边又传来她哥哥的哀嚎声,她有一瞬间宁愿他死了。
……
裴亦姝在慈宁宫内正盯着一个红色荷包发愁,恨不得将它看穿一个窟窿来。
旭帧传统,女子出嫁时要亲绣嫁衣。
于是在太后娘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宫中的最好的绣娘,手把手教学,应是很快便能领略到针线刺绣的精髓罢。
但很不幸的是,裴亦姝上辈子再加上这辈子,压根就没有好好学过绣活。
以至于……她连最起码的穿针引线都学了半个时辰。
两日学习下来,裴亦姝也算是能绣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图案。
绣娘再次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就看见那红色荷包上绣的一团疙瘩:“……姑娘,您这次是在绣牡丹吗?”
裴亦姝一双美眸微微闪烁,“······这的确有些似还未盛开的牡丹花苞!”
这要是在她司衣阁,这般’天赋异禀’的人早该卷铺盖走人了,绣娘艰难道:“姑娘,咱们要绣的是鸳鸯戏水······”
裴亦姝不由想起宁烨桁的戏谬之言:一池的鸳鸯!
又是鸳鸯?
裴亦姝眉心微微抽痛,使出’暗器’将老是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一体贯穿。
绣娘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时立马缩回了身子,静若寒蝉般立在裴亦姝身后,半响方才小心翼翼道:“姑娘,刺绣之事贵在用心哪·····”
裴亦姝早没了耐心,抬眸看了一眼正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太后,她有些犹豫地问道:“姨祖母,这嫁衣非得亲绣不可吗!?”
太后已是到了年老耳背的年纪,听成了她要开始绣嫁衣了,暗暗想着这孩子果真是个心灵手巧的。
于是太后欢喜问道:“姝儿这是有长进了?”
裴亦姝眼神闪烁,便猜到是太后给听岔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已发觉若是隔远了同太后说话,这太后便会常常耳背。
见着裴亦姝的绣品时,太后嘴角抽了抽,想要提点几句,不经意间又瞥见了裴亦姝纤纤十指,上面已经浮现出了零星斑驳的血点。
太后瞬间便把那些提点之语都给吞回了肚子里,她只道:“此事不着急,何况宁世子这不才刚求亲,绣嫁衣的活儿你可以慢慢来……”
裴亦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些头疼道:“……这绣活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太后娘娘宠溺一笑,正要劝慰她几句,却见魏真开心地蹿了进来。
裴亦姝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眼里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