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曾经的少年
欧文:“抓这个?不过我看妳也不需要这陷阱,三两下就能把这熊摆平了!好厉害!”
女孩:“我见陷阱有动静,以为是猎物上门了,哪知一看之下却是空的,还留下一件外人的衣服,才决定来看看,却发现棕熊在追你们……不过刚才你们是怎么跑的?我看见你们在林子里一闪一晃的……”
欧文:“我哥哥有隐形翅膀,能飞一阵子!”
尚恩:“欧文!别乱说!”
“我才不相信。”女孩冷笑,“别以为我会轻信你们城里人的鬼话……既然你们是从城里来的……你们是巴尔人还是伊利亚人?”
两人听了一愣:伊利亚人?这是父亲他们说,住在保护区里的人?既然她知道我们是从城里来的,为什么这么问?
尚恩:“什么意思?”
忽然听见脚步声,女孩回身喊:“这里!”转头说:“其他族人来了……小心!”
尚恩忽然觉得脚边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蛇正咬着自己的脚踝。
女孩拿出匕首一挥,将蛇的头切下。只见尚恩的脚踝都是血,血却是黑色的。尚恩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女孩的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那是毒蛇……你中毒了……族人……快来了……”
尚恩看一眼一旁欧文,他着急的脸孔正扭曲着,无声的口型喊着自己的名字。下一秒,自己的世界黑了。
再次醒来,尚恩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帐篷的床上,微弱的火光从外面照进来。他试着起身,却使不上力,脚的疼痛传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脚包了一大包。用手支撑打算坐起身,手一挥却将床边的茶壶拨到地上,发出“匡当”的声响。
“你醒了?”欧文闻声走进来,“觉得怎么样?”
只见欧文的双眼红肿。
尚恩:“你哭了?”
欧文点头,“我怕你死掉,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了啊……”尚恩苦笑,“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毒蛇咬到脚踝,”欧文在床沿坐下,“那蛇有剧毒,你被咬中后就昏倒了。那女孩将你中毒附近的肉削下一点,减缓毒液漫延至全身,她身上好像都带着解毒的药草,替你敷上没多久,她的族人就来了。他们将你带来这里疗伤,这里是他们的营区。”
尚恩点头,闭上眼睛。
欧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尚恩有气无力的说:“就觉得有些累……使不上力……”
欧文:“瞬间移动能施展吗?”
尚恩试了一下,“不行……全身没力……”
欧文难过,“要是被咬到的人是我就好了……这样就会变成毒蛇自己咬自己……”
尚恩:“别这么说……我们又不知道你的能力能不能用在动物身上……”
欧文:“都怪父亲把我保护的太好,我才没机会尝试……”
“说到父亲……”尚恩睁开眼,“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吧?我们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欧文:“我本来是想,等你清醒后用能力赶回去的。但看你现在的情况……可能得等到明天了……父亲只好再着急一晚,等我们明天回去领罪了。”
尚恩:“也只能这样了……”
“抱歉,尚恩,全怪我。”欧文边说边低下头,“因为我的任性,害你陷入生命危险……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尚恩:“知道就好,你以后别再破坏父亲定下的规矩了。”
欧文:“……不过,这里真的是因为危险才被列为禁区吗?虽然这里有许多猛兽,但有人类居住啊!他们难道不害怕吗?”
尚恩:“不知道。可能他们从以前到现在都住在这里吧……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那女孩知道我们是从城里来的,却问我们是伊利亚人还是巴尔人?”
欧文:“我听父亲他们说伊利亚人是住在保护区里的人……那么巴尔人是什么?”
尚恩摇头,“不知道。这些人是伊利亚人?你跟他们相处觉得他们怎么样?”
欧文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和一般人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语言,都与我们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应该只在他们长住山林,懂得这些野外求生的方法,比方如何对付毒蛇猛兽,或是分辨哪些植物有毒,哪些能当草药。我觉得他们是好人,你看,他们还救了我们……”
“别太快卸下心防,毕竟我们是外来者……”尚恩打了个哈欠,“我有些累,先睡了,你也睡这帐篷吧?”
欧文点头,窝在一旁的干草堆,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睡到半夜,尚恩只觉得全身发冷,直打哆嗦,忽然醒来,出了一身冷汗,但身体觉得好多了,尚恩坐起身,握了握手掌,觉得力气恢复了几成,闭上眼,打算再试一次瞬间移动。
再次睁眼,尚恩发现自己身处山林里,夜晚的山林又冷又黑,尚恩觉得害怕,正要移动时,发现前方有一小团火光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尚恩悄悄往火光靠近,一群人围着篝火坐下。
“猎到熊了?她自己办到的?真厉害!”
“今天不也及时救了那个被毒蛇咬伤的男孩吗?真棒!”
“将来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猎人!”
尚恩心想:他们在说那个女孩……看来他们是她的族人……
“那被蛇咬伤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有他弟弟?”
“伤口已经治好了,毒液没漫延至全身,只要休养好就无大碍了,据说两人早早睡了。”
“不过,为什么巴尔人的孩子会来保护区?”
“只是孩子,可能是因为贪玩误闯?”
“若只是寻常孩子就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族人在陷阱里发现那些孩子的外衣……那是军队的衣服……”
“那两个孩子是**的人?他们是**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冷静点,我不认为**会让两个孩子单独来保护区,其中一个还差点中毒身亡……”
“这里离王都这么远,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更别说他们是因为贪玩误闯,分明是有目的接近保护区。真搞不懂巴尔人又想干什么?”
“我想他们是**之子,不小心误闯保护区。可能最近军队在保护区附近巡逻,两孩子脱队才会误闯吧?”
“嗯,这听起来最有可能。不管什么原因,最近**可能有什么行动,大家注意点!明天那两孩子睡醒,就问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尚恩听得不明不白,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听起来……他们不服中央政府……是反叛军吗?伊利亚人是异族吗?可是看起来跟我们没什么两样啊?
“能偷听人讲话,看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一人在尚恩耳边说。
尚恩吓一跳,回头一看,说话人是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
女孩背着弓箭,“你为什么在这里偷听?”
尚恩慌忙之下,随口说:“我……我迷路了……”
女孩:“迷路?你不是在睡觉吗?为什么睡觉睡到迷路?这里离你的帐篷还有好一段路……你该不会是梦游吧?”说着伸手触尚恩额头,“出现幻觉?该不会是被毒蛇咬伤的副作用……”
“什么人?”
篝火前的族人听见说话声,出声呼唤。
“是我!”女孩出声回答,伸手要拉尚恩至族人面前,却拉了个空,回头一看,尚恩已不见人影。
***
“起来!欧文!”尚恩将欧文摇醒。
“干嘛?我还想睡……”欧文半梦半醒,揉着眼睛。
尚恩快手快脚替欧文穿上衣服,“没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走?去哪?”欧文还没醒。
“回家!”说着一把将欧文拉出帐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欧文见尚恩十万火急,顿时清醒,“你的能力复原了?”
尚恩:“我得试试……”
尚恩拉着欧文瞬间移动,下一刻离开了扎营区,再一次更靠近了山脚,又一次离开了保护区,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移动,尚恩带着欧文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
彼得正与几位将领在议事,下一秒,两个儿子凭空出现在眼前。
两兄弟摔在地上,众人见了,无不惊慌,忙上前扶人。
彼得见了,皱眉,问左右:“他去多久了?”
“自他们失踪当天就去了,至今是第三日。”
彼得:“尚恩,用能力带我去保护区。”
“保护区?”欧文大惊,“我们才刚从那里回来……”
“我知道,”彼得面沉如水,“就是这样我才要去。”
有人喊:“尚恩的脚流血了!”
尚恩被毒蛇咬的伤口此时又渗出血来。
尚恩:“没事,这已包扎过……”
有人问:“怎么没穿鞋?”
见兄弟俩都打赤脚,尚恩一只脚包着,两人双足皆伤痕累累。当时走的急,两人的鞋子都还在帐篷里,来不及穿上。
这时已有将领派士兵替两人换上鞋子。
欧文:“父亲早就知道我们是去保护区?”
彼得脸上罩着一层严霜,“有人在那附近看到你们,特地前来通报。不然这瞬间移动的能力我去哪找人?”
欧文:“既然我们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彼得:“你们回来了,你们凯叔还没回来呢!”
欧文:“凯叔?凯叔去哪了?”
彼得:“去哪了?去找你们了!那天他陪尚恩练武,才稍微离开一下,你们兄弟俩当晚就搞失踪!我跟他说你们一个会瞬间移动、一个人家伤不了,不用担心,等你们回来我再好好惩罚,当晚便有人来通报,说看见你们兄弟俩往保护区前进,凯叔放不下心,启程找你们去了。你们回来时没遇上他?”
两人摇头。照时间推算,两人离开保护区时,凯叔应该才刚踏上保护区。
“他身旁没带人……”彼得沉声,“总之,得快点将他找回来。”
尚恩:“那里很危险吗?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
“你说呢?刚从那里回来的人是你。”彼得正在气头上,语气不善。
尚恩:“……自然地势有些险峻……”
彼得:“这就对了!你凯叔生性冲动,得赶紧将他找回来。”
欧文:“我也要去!”
彼得:“你留下,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我又不需要保护……”欧文一手搭上尚恩的肩,打算跟上尚恩的瞬间移动。
尚恩将欧文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听父亲的话……”
语声未毕,人已消失。
***
“你的能力不能一次到那么远?”彼得问,经过三次移动,两人才抵达保护区。
“我会再多加练习……”尚恩没说自己是受了脚上的伤口影响。
彼得四下张望,“你有没有头绪,凯叔会去哪?”
尚恩摇头,跟着四下查看。
彼得:“你们曾在哪里停留?或许那里曾留下痕迹,凯叔可能跟着那痕迹走……”
尚恩听父亲这么说,灵机一动,拉着父亲移动。
“这里!”尚恩边说边领在前头,“这里有一个用来抓熊的陷阱,欧文曾掉下去过……”
尚恩探头看那洞穴,“奇怪?”
彼得跟着探头看,“怎么?”
尚恩对着洞穴探头探脑,“我记得……我的衣服落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找东西?”
彼得尚恩闻声抬头,面前出现四、五个伊利亚人,皆神情戒备。
“彼得?”其中一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彼得。
“马修?”彼得也认得他。
这人便是马修?拉瓦。
其他伊利亚人见马修与彼得认识,刚才紧绷的氛围都散了几分。
马修上前,“你在这里做什么?彼得?”
“马修,你来的正好,”彼得如获大赦,“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朋友,他……”
马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跟我来。”
马修领着彼得与尚恩回去,其他族人跟在身后。
凯叔被安置在一间小帐篷,尚恩掀帘入内,彼得在帐外与一些伊利亚人说话。
尚恩认得,这是他当时住的那间。凯叔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布,右脚高高抬起,看来伤的不轻。
“尚恩!”凯叔乍见尚恩,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尚恩低着头,“凯叔……”
凯叔慈祥的招呼尚恩,“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凯叔,让您担心了!”尚恩走向床边,“您伤的严不严重?”
“没事!”凯叔爽朗一笑,“看见你没事我就全好了!你不知道我看见这东西掉在陷阱里有多害怕……”说着拿起床边尚恩的外衣。尚恩当时让欧文披着自己的外衣,欧文掉进陷阱,外衣却被陷阱缠住,两人舍弃外衣逃了出来。凯叔在陷阱里看见衣服,以为兄弟俩遭遇什么不测,在附近着急的寻找,心慌意乱下失足摔下了山崖,好在被附近的伊利亚人救起。
“对不起,凯叔,”尚恩垂泪,“我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看你凯叔有几条腿够你摔?”
彼得走进帐篷。
凯叔:“彼得,你也来了?”
彼得冷着脸,“尚恩,因为你们兄弟俩一时的任性,得赔上你凯叔一条腿,你知不知道?”
尚恩吓得说不出话。
“彼得,别这么凶,”凯叔出声缓和气氛,“你看你儿子被你吓得说不出话了!”
彼得:“说不出话最好!现在说什么道歉之词都没用了!”
尚恩呆呆的盯着凯叔高高抬起的右脚,他本以为凯叔的脚只是受伤,躺一会儿就没事,谁知道竟然就此断了!想到此,眼泪夺眶而出。
“你看!孩子都被你吓哭了!”凯叔斥,“不过就是一条腿,何必呢?”
彼得学着他的语气:“不过就是两个儿子,何必呢?你何必这么担心,找到腿都断了?他们俩有特殊能力,能保护自己,要是遇上连他们的能力都保护不了自己的状况,我们来也没用。”
凯叔:“就算再有什么特殊能力,孩子终究只是孩子啊!行了!你先出去吧!待在这里只会吓唬孩子,没点助益。”
彼得听了,又走出去了。
尚恩泪流不止,凯叔轻摸他的头,“别哭了,只是一条腿嘛!没什么。将来要成为优秀将领的人,可不能这么爱哭。”
尚恩仍旧哭个不停,因为他知道,凯叔是军中最强的军士,现在却因为自己少了一条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骁勇善战,等于自己亲手毁了凯叔引以为傲的领域,不禁悔恨万分。
凯叔:“只要你与欧文没事就好。”
尚恩啜泣,“凯叔,您为什么对我和欧文这么好?”
凯叔:“你们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对你们好,该对谁好?你也不用太自责,我知道一定是欧文吵着要来保护区,你拗不过他,只好跟来,对吧?”
尚恩:“我应该阻止他的……”
凯叔:“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尚恩:“就只是脚上有些擦伤……”
凯叔:“那你呢?你脚上不只是擦伤吧?”
尚恩一愣,“凯叔怎么知道?”从凯叔的位置看不到尚恩的脚伤。
凯叔:“你父亲嘴上虽然严厉,但刚才却一直斜眼偷看你的脚,这不就代表你脚上有伤?彼得向来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他一直看,我想你伤的不轻吧?”
尚恩摇头,“跟凯叔比,这不算什么……”
凯叔:“受伤就是受伤,有什么好比的?你别看你父亲这样,他其实很关心你们兄弟。你们将来是要成为将领的人,不可以不保重身体。你凯叔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怕?倒是你与欧文,你们要继承彼得,有大事要干,不可以轻率行动。”
尚恩此时还不了解凯叔口中所说的“大事”,只觉得凯叔是因为敬重父亲,才会连带保护他与欧文。
尚恩:“凯叔不打算结婚生子吗?”
凯叔:“我一生练武成痴,又是个粗人,没哪个女人会喜欢我。就算不结婚,我也有你与欧文两个儿子。”
尚恩微笑,“您放心,凯叔。等您老了,我会照顾您的。”
凯叔闻言大笑,“说什么呢?小家伙!我还没老!就算我现在只剩一条腿,你也打不赢我!”
尚恩点头,“所以您要快点好起来锻炼我。”
凯叔点头,“请你父亲过来,我们快回家吧!山里越晚会越冷。”
尚恩走出帐篷,听见父亲与马修在说话。
马修:“那是你儿子?”
彼得:“是。”
马修:“他将来也会成为军官吗?”
彼得:“我想是的。”
“跟随他父亲……”马修点头,“他知道……”
彼得打断他,“不,他不知道。”
马修皱眉,“你不打算告诉他?”
彼得不答。
马修:“他有权知道真相,有权自己做选择……”
彼得:“我会告诉他的,只是时机未到。”
“是时候了,”马修叹,“我的孩子在比他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是我儿子,”彼得苦笑,“难道我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告诉我儿子吗?”
马修不答。
彼得:“凯的事多谢了!也谢谢你们之前帮助我儿子。”
马修:“这没什么。可不是因为你们是族人才相救,只要是处于危难之际者,族人都会伸出援手,这你知道的。”
尚恩听了,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他刚才说什么?因为我们是族人?我们是……他们的族人?
“我了解。”彼得点头,“听说米歇尔最近生了?第四胎?一切顺利吧?”
“那当然,”马修眉毛一扬,“正确来说,是第四胎与第五胎。”
彼得惊喜:“双胞胎?男孩还是女孩?”
马修笑:“一男一女,我的第三个女儿,第二个儿子。”
“恭喜!”彼得开心拥抱马修,瞥眼见到尚恩站在帐篷旁,喊他过来:“尚恩!过来!站在那干嘛?”
尚恩走向父亲。
“这是我儿子尚恩,”彼得向马修介绍,“尚恩,这是父亲的昔日好友,马修?拉瓦先生。”
尚恩心想:昔日好友?父亲怎么会与保护区的人是昔日好友?嘴上仍是礼貌的问好:“马修叔叔好。”
马修笑着摸摸尚恩的头,“好孩子!真有礼貌。不像我家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野。”
彼得笑:“胡说!我见过亚力士,他挺乖的。”
马修:“所以我说一个比一个野,亚力士是最乖的,越后面出生的越野。”
彼得:“刚出生的双胞胎得好好教啊!你最后的机会!”说完两人同时大笑。
笑声稍歇,彼得问儿子:“怎么出来了?凯叔睡着了?”
尚恩摇头,“凯叔要我来催你回家,他说山里越晚会越冷。”
马修:“他是在平地待久了,身体不适应了?以前在山里……”
彼得向马修使个眼色,马修遂改口:“……早点回去也好,伤患禁不起风寒,早点回去给城里的医生看看。”
彼得:“尚恩,你先进去。”
尚恩点头,慢慢走回帐篷,实则留心父亲与马修的谈话。
听见彼得小声说:“凯是怕尚恩会冷,他从小在平地长大,不适应山里的温度……”
由于尚恩不能在人前展现瞬间移动,彼得骗马修自己的马在山林外,马修送三人离开保护区,彼得与尚恩一人一肩搀扶凯叔。
尚恩回头望一眼保护区,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在远方注视自己,随着自己越走越远,那人影越来越小,尚恩本以为那是马修,但心里隐隐觉得,注视自己的人是那个女孩。
女孩忽然手一挥,一件物事笔直的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插在尚恩头顶的树上,尚恩一看那东西,只见是当初女孩替自己切断蛇头的匕首。再次回头,女孩已不见踪影。
“尚恩?尚恩?发什么呆呢?”彼得说,他刚才正注意凯叔脚下,并没发现匕首。
凯叔:“尚恩,你父亲叫你呢!”
尚恩这才回过神来。
“这附近差不多了,”彼得左顾右盼,“可以用能力了。”
尚恩忙答:“我知道了!”将树上匕首取下。
回家后,彼得将城里最好的医生请来,但仍是救不回凯叔一条腿,凯叔确定终生跛脚。尚恩与欧文由于这次的行为,被惩罚禁足,直至凯叔身上的伤都复原,能下床走路,两人才能自由活动。
夜里,尚恩坐在窗边,盯着满天繁星,从怀中摸出当时女孩朝自己扔过来的匕首。月光下匕首刀锋映着光辉,触手冰凉,寒气逼人,不知多少林间猛兽成为这刀下亡魂?
尚恩盯着匕首回想:当时她能一箭射穿奔跑中棕熊的眼睛,这匕首又怎么会射不中从树下缓慢经过的我?代表她不是真要攻击我?那又为什么……她是气我不告而别?还是气我是从城里来的外人?
想到此,父亲与马修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可不是因为你们是族人才相救,只要是处于危难之际者,族人都会伸出援手,这你知道的。”
“这是父亲的昔日好友,马修?拉瓦先生”
“他是在平地待久了,身体不适应了?以前在山里……”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得找父亲问清楚……
想着想着,无尽的疑问编织出尚恩今晚的摇篮。
***
数日后
“父亲……”
尚恩站在父亲书房门前。
“什么事?”彼得手里捧着本书,将脸全挡在书后。
尚恩:“能跟您谈谈吗?”
彼得这时才将书从脸上移开,“怎么了?”
尚恩:“是关于保护区的事……”
彼得一愣,“保护区?怎么?你还想再去?”示意尚恩在自己桌前的椅子坐下。
“父亲,什么是伊利亚人与巴尔人?”尚恩面对着父亲坐下。
彼得微微一惊,“你从哪听来的?”
尚恩:“……从一些军士那里听来的……我在保护区时,也曾被称为巴尔人……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彼得沉默,想起马修曾说:
“他有权知道真相,有权自己做选择……”
“是时候了,我的孩子在比他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我想是时候了……”彼得叹,“尚恩,我们和那天保护区里看到的人一样,是伊利亚人。”
尚恩虽然心下早这么猜疑,但从父亲口中这么明确的说出来,仍是有些惊讶,向父亲点了点头。
彼得:“这块土地本来是伊利亚人的,他们一直在这里生活。王统一天下后,兴建了星落城,将星落城赐给巴尔人,并让大批巴尔人迁居至此,自此,为伊利亚人与巴尔人长达五十多年的矛盾揭开序幕。巴尔人拥有王的支持,一来就位居统治阶层,他们有良好的资源,遂抢夺了伊利亚人的土地,将伊利亚人赶至边疆,与那些山林猛兽住在一起。巴尔人划地限制伊利亚人,将他们居住的地方称为禁区,不准巴尔人进入,也就是现在的保护区。”
尚恩:“既然我们是伊利亚人,为什么不是住在保护区?”
彼得:“我小时候便是住在保护区,你凯叔也是……那天我给你介绍的马修?拉瓦先生便是我的儿时玩伴。”
尚恩:“那为什么……”
彼得:“因为我们受够被欺侮了……外来者巴尔人得以住在城里,享受较方便先进的生活,拿走这块土地上绝大多好处,原住民伊利亚人呢?这里本来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却得被赶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山林,过着艰苦的生活?保护区因为地势、天候、猛兽等因素,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城里有什么苦差事需要人力,就会来保护区征人,我们没有享受城里的一切,却要缴交较巴尔人高额的赋税,我受够我的族人被欺侮……某天,我与凯悄悄从保护区溜出来,一路跑至王都,想要刺杀当时巴尔人的王,也就是乔瑟夫大人的父亲,劳尔?曼德斯公爵。”说着叹了口气,“唉……当时真是年少轻狂,才会这么冲动行事……”
尚恩急问:“后来呢?”
彼得:“下手前,我们便被人发现,抓了起来。”
尚恩叹:“真不凑巧……”
彼得:“也不能说完全不凑巧……抓我们的人刚好是伊利亚人。城里其实住着许多伊利亚人,他们因为受不了保护区险恶的环境,搬到城里来,归顺巴尔人政府。这些伊利亚人生活的处境其实也很为难,他们被保护区的伊利亚人视为叛徒,又因为外族身份无法被城里的巴尔人全盘接受,这也就是为什么统治阶层高官都是由巴尔人担任,巴尔人要巩固他们的政权,因此伊利亚人不能任要职,抓我们的伊利亚人也只是城里的巡逻兵。”
尚恩:“不能任要职……他们知道父亲是伊利亚人吗?”父亲贵为**统帅,难道不是“要职”吗?
彼得:“高阶官员几乎全知道。因此当时我被提选为**统帅,引起不少内部官员反对,要不是乔瑟夫大人力荐我,我爬不上这个位置。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
尚恩:“乔瑟夫大人不介意我们的身份吗?”
彼得:“他欣赏我的能力,舍不得将我放回保护区。我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将我放回山里,更能使他安心。但他不能不介意我的身份,还要应付舆论压力,因此就算给我再多权力,我办事也绕不开他,我凡事还是得经过他的核准。他不怕我培育自己的势力,毕竟在这里,伊利亚人寥寥无几,在都是巴尔人的环境下,他不怕我结党营私。”
尚恩:“要是父亲忽然说……想回保护区居住……”
彼得:“那么乔瑟夫大人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彼得是件利器,放在身边得心应手,但它不像神兵器认主,若是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刀口极有可能会对着自己。乔瑟夫公爵深知这一点,他不能冒这个险。
尚恩知道父亲是乔瑟夫公爵的心腹,父亲了解乔瑟夫公爵,父亲既这么说,便是真的。
想到父亲平时与乔瑟夫公爵交好,乔瑟夫公爵却会在父亲转身背向他时,毫不犹豫给他一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问:“后来呢?父亲与凯叔有因此受到什么惩罚吗?”惩罚不知道,但事情铁定被压下来了,不然依照乔瑟夫公爵的性子,怎么会让试图刺杀自己父亲的人爬到如今的位置?
彼得:“没有。那人看在我们同为伊利亚人,偷偷将我们放出来。他要我们安分待在保护区,别再到城里惹事。凯气不过他身为伊利亚人,却帮着巴尔人政府做事,与那人打了起来,引起不小骚动……之后,其他伊利亚人都来了,他们告诉我们,他们这些待在城里的伊利亚人,实则有一项秘密计画。他们打算待在最接近巴尔人权力的中心,等待良机,起义推翻巴尔人,重新建立属于伊利亚人的政府。”
尚恩紧张,“他们行动了?还是……仍藏在政府里?”
彼得:“多年前曾有一批伊利亚人试着起义,但未成功,那些伊利亚人全被杀光了。”
尚恩听了,只觉得惊心动魄,“全……全被杀光了?”
彼得点头,“包括当时将我与凯放出来的那人,巴尔人以此杀鸡儆猴……自此之后,巴尔人管伊利亚人管的更严,伊利亚人的处境更加艰难。我与凯感到气愤,我们决定再试着革命一次,因此,召集了一些族人,从保护区出来,投入巴尔人的政府。”
尚恩:“其他伊利亚人知道吗?”
彼得摇头,“这是机密,除了其他有志之士,我们不打算牵连其他不知情的族人,便没让他们知道。且就算他们知道,也会因为怕我们步上当初那批遭处死的伊利亚人烈士的后尘,而来阻止我们。这是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尚恩:“那天见面的马修?拉瓦先生,他知道吗?”
彼得摇头,“这次我们出来,几乎带走所有伊利亚人的菁英,得有人留守保护区,看顾其他族人。马修是个天生的猎人,待在保护区能使他发挥所长。天真如他,我不觉得他适合潜伏在巴尔人的政府,表面归顺的替巴尔人做事。自由自在的待在山林里,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你还记得当时在保护区的场景吗?他对我仍和从前没两样,他不怪我背叛族人,只当我是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但他希望我能告诉你与欧文你们的身世,你们是伊利亚人。让你们能自己决定,要与巴尔人同住在城里,还是回保护区与族人待在一起。”
尚恩:“我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巴尔人与伊利亚人之分……除了在这块土地上先来后到,我们的本质差异是什么?为什么我都感觉不到不同?”
彼得:“这你就说对了,儿子。巴尔人与伊利亚人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差异,我们或许拥有共同的祖先。最大的不同也就只有文化上的不同,像是语言、生活习惯等,但自从巴尔人来,规定我们说着他们的语言,伊利亚人的语言已渐渐失传了,现在伊利亚人与巴尔人说着同样的语言。”
尚恩点头,“既然两族群看起来相同,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却硬要分什么统治阶级?”
“我猜这就是人类的天性吧!”彼得边斟茶边说:“喜欢排除异己,既愚蠢又粗鲁。即使他们的不同是那么微乎其微,都要特意挑出来放大,作为区别彼此的理由。”彼得隔着热茶的白烟望向儿子,“既然你现在已知道这一切,你的选择呢?你要隐身在巴尔人政府,等待有朝一日起义,还是想回伊利亚人的保护区,与族人生活在一起?”
尚恩:“乔瑟夫大人……”
“乔瑟夫大人不会放过我,”彼得打断,“但你不一样,你若想回去,我能向乔瑟夫大人捏造你的死讯,就说这次你与欧文去保护区探险,你不慎失足摔落山崖,从此以后,你能在保护区展开崭新人生。”
尚恩:“父亲呢?”
彼得:“我能自由进出保护区,随时能去看你。”随即一笑,“再说了,你这来去自如的能力,还怕见不到我?你已长大,能自己做决定,不需要遵循你父亲的道路,而是能另辟蹊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无论你的决定为何,我都会尊重。”
尚恩毅然决然,“我要待在这里,推翻巴尔人的政权。”
彼得眼睛一亮,“你确定?”
尚恩点头,坚定的说:“既然巴尔人不愿意和平共处,当然要起义。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欺负我们的族人。”
彼得:“你说的对。我希望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要想着跟随父亲。父亲有父亲的路,你有你自己的,只有你能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尚恩点头,“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此时的尚恩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个选择,亲手扼杀了那无忧无虑的少年,他不再放眼四方,而是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频频望向山区。曾经阳光下的少年,被禁锢在形同牢狱里的城都。过早肩负过重的责任迫使尚恩成长,处境使他多虑,多虑使他冷漠,尚恩的选择让他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