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军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传统的军队，但是近年来戚家军发生了很多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本指挥使也是出身戚家军，在我离开戚家军之前，我对戚家军的影响只有一个。”
“那就是戚家军是一只褪色的军队，你们已经忘记了昔日抗倭荣耀本质，陶醉沉迷于功劳簿上的荣耀，妄自尊大，却又疏于训练！”
……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站在点将台讲话的朱恪。
戚金三人从错愕中回神，苦笑摇头：“他这是不让军中的兄弟恨得咬牙切齿誓不罢休。”
楼大有摇头笑了笑，又点头：“这样也好，这段时间的整顿并不理想，需要有一个外人来站在戚家军的局外，给军中那些混账当头棒喝了。”
闻言，戚金和叶邦荣二人点头。
在完成戚家军的整顿后，他们在朱恪练兵的时候，也对戚家军展开了一场整训。
并且还从朱恪这里得到了两千支燧发枪的支持，以及部分抛射器。
可装备的增加，整训进展却始终不能让三人满意。
虽然现在留在军中的都是辞去了卫所官职，一心想要在疆场建功立业的兄弟。
并且在大量空缺出现后，他们从底层提拔了大量的将士补充。
军中的精气神算是焕然一新了。
可有一个问题他们始终没有很好的解决。
如朱常洛所言，沉醉于昔日功劳簿上的荣耀，忘记了荣耀的本质！
首先是将领，将领影响了下面的士卒，认为他们的战术水平都是在厮杀场上练出来的，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训练。
妄自尊大的结果就是戚家军的战术水平，战术素养正在疏于训练中迅速下滑！
整训中存在着严重的松懈！
“新军的兄弟们，在戚家军将士的眼中，你们就是一群生瓜蛋子，瓜娃子，你们刚刚接受了为期半年的训练。”
“你们中除了少数人，其他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战场上的血腥。”
“但是作为你们的指挥使，本将还是希望，能够看到你们拿出十二分的勇气，用你们或许生涩的战术，用你们绝不认输的斗志，与戚家军的将士们比一场。”
“我，朱恪，你们的指挥使，希望你们能够在这次对抗中，纵使是输，也能让戚家军的兄弟们不在轻视我们，敬重我们这群生瓜蛋子！”
“呵呵，这是还没有开始比试，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放心，我们戚家军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对，一定要让姓朱的，还有这群瓜娃子知道什么才是一等一的强军！”
……
戚家军的将士听着，不等朱恪把话说完，就纷纷笑着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宁战死，勿苟且！”朱钰扭头看了眼面对的戚家军将领，忽然奋力高呼。
“宁战死！勿苟且！”
“宁战死！勿苟且！”
……
校场上，所有的新军将士们跟着齐声高呼。
肃杀的声音，尽管少了一点血腥和煞气，但是其中那种坚定不移，毫不动摇的意志，融合在声浪中从校场上一个个方阵传开后。
却也听的所有知兵之人动容。
这支新军，绝对有了成为一支强军的基础！
强军的基础，就是士卒悍不畏，永不认输的斗志。
就连普通的百姓，也隐约能够感受到，更别说将领们了。
戚家军的将士们缓缓起身，神色渐变凝重，脸上的嘲讽神色也渐渐消失。
“兄弟们，打起精神，好好给这群瓜娃子上一课！”
“对，告诉对面的瓜娃子，强军可不是喊喊口号！”
……
朱恪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双方的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唇角微不可察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后冲点将台边缘战鼓旁边的士卒下达了命令。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
哗啦！
校场上，两个用于对抗演练的千人方阵迅速在各级将领的呼喝下重新整队。
片刻后，熊廷弼小跑着来到来到点将台下，大声汇禀道：“启禀戚将军、指挥使，整队已经完成，是否可以进行第一阶段，近战对抗演练！”
戚金面色严肃说道：“可以！”
熊廷弼用军中礼节捶胸致意后，转身小跑着离开。
当以熊廷弼为首的对抗演练监督团挥舞三色旗后。
原本两个距离只有十几步的方阵开始相互向相反方向后撤，直到相隔百步才停下来。
这个对抗，主要是模拟演练野战背景下，百步之内，两军近战。
这是野战中普遍发生，也最为残酷最考验一支军队的战争场景。
“阿玛，鞑靼人。”在演练两军做最后准备，接受监督团对定装火药做最后检验时，点将台上，德尔格勒无意间注意到海中砥领着一个鞑靼着装的将领在边缘的位置坐下后，低声提醒道。
金台石看去，不由微微皱眉。
德尔格勒压着声音愤怒道：“阿玛，看样子朱恪真的让布延不敢进攻了？”
“要不然我们去告诉校场边缘观战的族人，让他们知晓现在关外族人面临的危险情况，让他们闹起来，如此朱恪一定不得不考虑放他们出关。”
金台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手指隐晦的指了指校场上的明军：“此刻校场上，明军总计有一万三千人，我叶赫部的精锐虽然有一万人，可现在他们的战马都被收拢在马厩中。”
“任何的妄动，招致的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一旦事情闹大，周围都是明军，关内的精锐族部就是插翅也难逃。”
“杀！”
“杀！”
金台石话音落下之际，校场上，两道喊杀声同时响起。
砰砰砰……
相隔百步，戚家军与朱恪新军几乎没有什么花哨，同时开始进行三段射击。
不断的有士兵中弹倒下，痛苦的哀嚎着。
虽然火药量减少了，三十步外即便集中面部也不会致命。
但是疼痛还是有的。
这也是朱常洛和戚金想要的效果，只有这种哀嚎和疼痛才能真正的模拟实战。
在双方士卒不断倒下的过程中，戚家军一方最先做出战术变化。
开始边射击，边向新军抵近。
朱钰则始终指挥着新军如同王阳大海中的一块礁石，任由弹雨不停的密集射来，却始终岿然不动，只是反复重复着三段射击。
……
关外。
“彻辰汗就算眼下不敢直接对朱恪开战，难道还不敢给朱恪一点心理压力吗！”
褚英骑马伫立在布延身边，激将道：“彻辰汗何不领兵不断压近叶赫部，逼迫叶赫部在恐慌中向太平寨转移。”
“据晚辈了解，朱恪是不会容许叶赫部的普通族人入关与关内的叶赫部精锐汇合，这样势必会造成关城处的冲突，或许彻辰汗可以趁乱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
布延听着褚英的建议，不由的心动。
他也知道，褚英没安好心。
但是他心中更加痛恨给他奇耻大辱的朱恪。
哪怕不能取得褚英所说的意想不到战果，大局迫近，只要给朱恪造成心理压力，让朱恪坐卧不安，他也高兴。
而且他也仔细琢磨了，褚英的建议未必不可行。
想到这里，布延瞥了眼褚英，冷哼道：“褚英，别以为本汗不知道你想要察哈尔和大明两败俱伤的打算！若是朱恪赢了，你就是本汗恭贺朱恪新军建成的大礼！”
残忍一笑，布延挥鞭下令：“压上去，驱赶叶赫部入关！”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有鞑靼人从布延左右冲出，瞬间偷袭砍杀褚英的几名扈从，然后把褚英捆成一个粽子丢在马背上。
褚英从始至终没有反抗，跟随布延大军迫近叶赫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的计策成了！
就在戚家军缓慢进攻中压近新军六十步范围的时候。
一名斥候匆匆来到朱恪身边，低声汇报。
戚金不由狐疑，等斥候离开后，询问道：“贤侄怎么了？”
朱恪面色沉凝道：“布延这个老东西动了，正在领兵迫近叶赫部，叶赫部惊慌失措，正向鞑子沟转移。”
戚金不由皱眉：“此刻我们关内有一万多将士，布延敢凭一万骑兵进攻？”
朱恪心中也纳闷，这与海中砥带回来的消息不一样。
他不清楚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布延忽然胆子变大了，做出这种诡异迫人的举动。
尽管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不过朱恪还是耐着性子，冷静说道：“晚辈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已经命令斥候，严密监视布延！”
“三十步了！”叶邦荣这是提醒一声。
正在与戚金说话的朱恪连忙将注意力放在校场上。
三十步外的对射几乎没有什么看头，考验的就是一支军队对死亡的忍耐力强度。
接下来的近身肉搏，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