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畏与王大力见状不妙,急忙藏身在楼后,偷眼窥视着街上的动静,要看看是谁来此吃孩子肉。四下里寂静无声,随着铁链拖地的声音哗啦哗啦的越来越近,在那零零星星的残烛灯影下,出现了一个身裹着鼠皮的怪人,身前身后簇拥着许许多多变形的大老鼠。那人禿着个大头,额头上边有着戒疤的痕迹,像是个僧人。
那和尚生得十分凶恶,一张肥肥胖胖的大脸上长有一对蛤蟆眼,尖勾鼻子下面长着个蛤蟆嘴,有两个獠牙露出唇外,有一种财大气粗凜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那和尚身裹着一件倒打毛的火鼠皮袄,破破烂烂,不知在地洞里钻进钻出多少年月,皮毛都已磨得光平,也不知这和尚是怎么保养的,全身肌肤光润洁白,似乎用手一戳,就能滴下油来。
王大力看那胖大和尚装束举止都格外诡异,不由得想到传说中的老和尚蒸煮人参孩童的事,继而想到锅中的那两个蒸煮的白白嫩嫩的孩童,寻思这和尚多半是什么妖怪所化,难道是来专吃人参肉不成?最近城里有老鼠和尚吃人肉吸人血的传说,难道正是应在此间?
他正诧异之间,就见那胖大和尚已来到锅前,停下来气喘吁吁,看其似乎常年不见天日,身上裸露出的肌肉,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他身后并不是带的什么锁链,原来是像老鼠尾巴似的拖挂着几百条小孩子戴的长命锁,有铜的也有银的,故而其身行动,就发出一连串的哐啷哐啷的响声。
那胖大和尚歇了好一阵子,缓缓向高楼走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念有词,像是在学鼠叫般的自言自语,用手一指打开了那楼门。王无畏和王大力藏在暗处偷眼张望,一看那楼中藏的竟是一团珠光宝气,晃得人眼发花,什么金珠銀锭,玉石玛瑙,在那楼中塞得满满当当。
这时恰有一群老鼠搬运银子过来,王无畏曾眼见过老鼠偷鸡蛋的情形,一只老鼠仰面倒地,用四个爪子把鸡蛋抱在怀里,然后另有一只老鼠衔住它的尾巴拖拽,如此一来,便可把鸡蛋运回鼠穴。有的大老鼠更是通灵狡猾,它会像屎克螂推粪蛋似的能把鸡蛋推运到鼠洞,在运行中,还不时的调整方向。看来这酆都城的这群老鼠,正是有此功能,将那些金银送到楼下,由那胖大和尚纳入楼里。
那僧人似乎是老鼠的首领,那些大小老鼠无不听他的指挥,一趟趟的往返奔走,不断运来银钱。僧人叽里呱啦地笑着,那张怪脸上的神态,极是贪得无厌,待搬完了银子,重新关上楼门,似乎觉得饿了,用手揉了揉肚子,来到蒸锅前,用鼻子猛嗅一嗅,喜形于色,嘴边垂下一串涎液,揭开锅盖,从中拽出一个蒸熟的形似孩童的东西,倒拎在手里看了看,随即扯胳膊拽大腿,揪掉头,然后把剩余的部分扔在地上,让那些老鼠扑过来争相夺食。那僧人吃掉了形似孩童的胳膊与大腿,咯咯满足地怪笑了两声。
王无畏与王大力看得又惊恐又恶心,闭了眼不再窥探,可其那群鼠嘁嘁喳喳啃骨头的响声,仍是不住的钻进二人的耳朵里来。王无畏本想卷曲一下身子,用手去堵自己的耳朵,不成想压了一下怀中藏的那只黑猫,那黒猫吃不住,立刻发出“喵——”的一声惨叫。
正在挣着分吃死残羹剩饭的群鼠忽然听到猫的叫声,皆都一愣,无数鼠目齐刷刷盯了过来。那大头和尚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神色茫然,嘴角边挂着肉汁,两只蛤蟆眼鼓鼓的不住向四处打量。
王无畏暗暗叫苦,心想这回败露了踪迹,只有拚命一搏了,急忙嘱咐王大力准备。王大力在此节骨眼上,握起手中棍棒,欲做困兽之斗。那和尚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行藏,蛤蟆嘴一张,发出咕咕咯咯一阵响,无数巨鼠纷纷涌向二人的藏身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常言道好汉难敌人多,老虎架不住群狼,耗子多了咬死猫,那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老鼠环攻过来,二人岂能招架得住?那妖僧显得怒不可遏,足有三百多斤的一身肥肉块块暴绽,未待群鼠围拢过去,便噌的一下当先蹿到二人近前。
王无畏只觉腥风扑面,为之窒息,情急之下,硬生生将黒猫从怀中拽出挡在身前。恰好那恶僧正扑到王无畏的跟前,冷不防凭空冒出一只黑猫,正好与他脸贴着脸,人眼、猫眼四目相对之时,那黑猫倏然伸爪全都挠在他的脸上,立刻抓得鲜血淋漓。
那恶僧本来就容貌丑陋,此时满脸是血,更是显得狰面厉鬼。他看是黒猫,更是吃惊不小,心中恐怖,看那一双猫眼顿时变得血红,犹是黑暗中的两盏红灯,那斗志昂扬的呜呜声,似在向他予以挑衅。
那恶僧虽然能驱使群鼠为他所用,但看到周身毛直立竖起的黑猫,犹其是那两只猫眼血红血红的逼视着他,心里发虚,毛骨悚然,先前的凶猛劲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胆战心惊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听到那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犹是听到晴天霹雳之声,吓得肝胆俱裂,仰面向后就倒,三百多斤的重量倒下,扑咚一声,犹是塌了一堵墙样。
也该是猫鼠物性相克,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那恶僧既然与鼠群臭味相投,贼鼠一家,也必是个靠鼠窃打洞起家的强盗,与群鼠一样惧怕阳光,天生惧怕黒猫,因为黑猫有着辟邪驱鬼之功效,那恶僧乃是邪恶妖人,当然见不得黑猫,也就是卤水点豆腐,啥拿啥是定就的,只见那恶僧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住地抽搐,竟是像发了瘟疫,胸口间的一口气息再也转不回来,一命呜呼。
王无畏这才意识到墓穴中老者嘱咐自己要带黑猫的妙用,原来是用对付此鬼妖。王大力趁机从地上跃起,抡起手中棍棒迎头向那围上来的群鼠打去,一条棍子使的得心应手,往下砸落是一团,平扫是一片,抡得风声呼啸,听得群鼠叽叽叫,直打得群鼠血肉横飞,当场毙在棍下的老鼠不计其数。
那些鼠辈见主人已死,又见无数兄弟惨死在王大力的棍下,便一声扯呼而逃之夭夭,瞬息间无影无踪。王无畏忙把黑猫抱在怀里,对王大力说:“此番造化,全仗此黑猫之功,也多亏我急中生智,用黑猫破了那鬼妖僧的邪术。”
王大力抹了抹脸上迸溅的血水,回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上有满天神佛,中有官道王法,地下阴曹还有阎罗判官,岂能全都是睁眼瞎?此等和尚鼠辈竟偷拐人家小孩来吃,实是天理难容,俺一棍子结果了这些鼠辈,实在是太过便宜了它们,就应该活捉解送到衙门里发落,把它们一个个碎剐凌笞。”
王无畏正想说话,突然发现一群巡捕气势汹汹而来,领头者大呼道:“何方孽徒,竟敢来此酆都城撒野,给我拿下。”指挥随从狂扑而来。王无畏看事不妨头,若是被其拿住,如何是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策走为上,溜之大吉吧,于是急忙拉住王大力就往背街小巷里跑,以求摆脱后面的追捕。
哪知王无畏与王大力对此道路不熟,无论怎么样穿街走巷,始终摆脱不了后面的尾巴,眼看就要被其追上予以擒拿。王无畏本不愿寻衅找事,想摆脱其追踪了事,然后各行其事,既然他们穷追不舍,便激起了胸中的愤慨,心说难道我怕你们不成?便运气在手,欲要对后面的巡捕痛下杀戮。
在此关头,突然从拐角处蹿出一人,伸手抓住了王无畏,使他不由得伸手反击之时,忽听得那人说:“是我……”王无畏听得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注目一看竟是“鬼见愁”郑飞,不由得叫出声来:“怎么是你?你怎么……”郑飞嘘了声,制止他说话,示意让他们跟他走。
既然是熟人,王无畏自然不会怀疑,与王大力紧紧跟随他而去。还是他对此街道熟悉,拐弯抹角,终于摆脱了后面巡捕的纠缠。郑飞看甩掉了后面的尾巴,才停了下来歇息。通过交谈,王无畏才知道,郑飞他死得十分惨,是受到他皇甫玉龙的酷刑而被折磨而死,命归阴曹之后,为等待皇甫玉龙归阴之后当堂对质,予以责罚,阎王既命他在酆都城管理治安,干起在阳世间曾干过的本行。他在街道上巡游时,发现了王无畏与王大力二人被巡捕予以追赶,才以出手相救。
王无畏也将自己为追寻其皇甫玉龙经过告知了郑飞,耕牛比君子,阴阳一般同,阴曹地府也有孬好之分,也有作奸范科之徒,既然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王无畏请郑飞帮忙,看是否能找到自己昔日的红颜知己皇甫玉梅,因为她是为他而死,如今对她十分想念,想看看,了却相思之苦。
郑飞感到盛情难却,为能帮王无畏完成心愿,便带他沿街寻察探听,走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察访到皇甫玉梅的踪迹。王无畏感到沮丧,心想,她能在哪里呢?就在他犯愁而消沉的时候,一阵优扬的琴声传入他的耳中,不由得为之精神一振,兴奋地说:“是皇甫玉梅,不错,就是她!只有她才能弹出这么优美的琴声……”
郑飞带他二人循着琴声来到一处所在,原来是贫民区,琴声就是从那两间破房中传出来的。王无畏迫不及待地走向前去,看到的正是她皇甫玉梅,双眉紧锁,忧愁满面,正在以弹琴寄托自己的情怀。
王无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感情,悲切地喊道:“玉梅,我来看你来了!”
皇甫玉梅抬头看是王无畏,竟是一惊,之后泪如泉涌,弃琴扑上前来抱住了他,号啕痛哭……
悲凄凄我把你怀中抱搂,心潮起伏泪难收,几多痛心几多忧。没想到在那生死攸关时候,你为我竟把性命丢,让我心里多难受,时时把心揪。你虽没与我结鸾俦,风雨同舟,却为我把沉重的恋情留,情长意重深似海,爱意缠绵多怅惆,山高路远难阻断,藕断丝连颤悠悠,长江没有回头浪,矢志不渝难回收。想起和你那一夜的风流,竟害得你一生悲愁,罪孽呀,苍天为什么不伸援手,保你有情人平安无忧!
玉梅哟,我本欲你白头偕老,百年相守,沒想到天降无情棒,你为我死在我前头,岂不让我痛心疾首,犹记多情,魂归西去难挽留,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情长长,恨悠悠,许多无奈许多愁。
玉梅呀,我的初恋红颜,我的可怜的灵幽,虽说你与我阴阳相隔,我可不愿松开你的手,有多少心语相诉啊,但愿来世报谢酬。玉梅啊,天堂无怨,人间有愁,别在心事忡忡多担忧。人生最残酷的是命运,命运如此难强求,说说你的苦,诉诉我的忧,等我百年后,来生与你结鸾俦!
彼此交谈,王无畏知道她在此生活得较苦,只从收到王无畏送给她的那份钱后,再没有人给她送钱。王无畏告知她,只从出了那梅花山庄,由于一路受到追杀,至今都没有回去到她坟前祭奠送钱,为此感叹唏嘘,并求郑飞予以帮助,希望他出资帮助皇甫玉梅,待自己回去之后,定当送钱奉还。
郑飞满口应允,待他和她离别之后,便带他二人返回到奈河桥上。王无畏注目看,他和王大力的躯体正躺倒在那楼下的暗道里,原来是自己魂灵游历了酆都城一番。正是,魂游阴曹遇惊险,看见红颜泪涟涟。今已魂魄回阳间,又会为友闹一番。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