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睿走在华阴城里,大白天城里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几家感觉快开不下去的街边小店也没见到几个活人走在街上,我问程睿人都去了哪里?程睿说可能都在睡午觉吧,小城邦里的人普遍活的比大城邦里的人安逸,大城邦有太多新奇好玩的诱惑,小城邦里的生活什么都没有,太枯燥乏味,除了睡觉就没别的娱乐活动。我说现在还是在正月里,天气也不算太热,怎么会有人会睡午觉呢?程睿反问我不睡午觉还能做什么?我说华阴城是皮影戏的发源地,这里的皮影戏班子应该是整个大明最好的戏班子,华阴城里的人天天守着大明最好的皮影戏班子,他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和安逸的人了,这里的人就是不努力,有睡觉的时间如果拿去消遣,看皮影戏的话估计早就成戏痴了。戏痴虽然不是朝廷认证的正当职业,但得益于庞大的戏曲知识储备和对戏曲有着独特的理解,所以戏痴通常被归于文化人的范畴,民间地位一度赶超秀才,人们总会在听戏前先听戏痴们讲解他们对戏曲的理解,以便于帮助自己在看戏时的理解,戏班子也乐意在正式演出前请戏痴们看戏,并且为了多卖票也可能会私下给戏痴一笔价格不菲的润笔费让戏痴说瞎话来宣传自家戏班的戏,而且戏痴这行入门门槛也比较低,只要会识字爱看戏懂传播就可以。
在街道逛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华阴城的皮影戏班,按道理来讲这里应该到处都是皮影戏班子,但一直也没有找到。程睿说早知道就出门前先问问华山派的师兄们看看全程最好的戏班子在哪里?我让程睿别再这里事后诸葛亮了,明明我出门前就跟程睿说先问一下华山派的师兄们哪里有戏班子,可程睿跟我说这里遍地都是戏班子,出去随随便便找一家戏班子就可以了,敢在华阴城里开皮影戏班子肯定演出质量再低也不可能会低到哪里去,“华阴城”这三个字就是质量的保证。我也是听了程睿这样说才没有问华山派的师兄们,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们搜寻了半天竟然一家戏班子也没找到。最后向路人打听过才知道华阴城虽然是皮影戏的发源地,但也仅仅只是发源地而已,在这里基本上除了几个年迈的老艺人之外,没有人会演皮影戏,年轻的壮劳力基本都在田间种地或者去了长安城讨生活,基本上整个大明现在演皮影戏的戏子都不是华阴籍的,这里的年轻人都觉得演皮影戏是一份没有前途的营生。
找不到戏班子,我和程睿在街上瞎逛也不是办法,来这里看全大明最好的皮影戏的想法也算是泡汤了。程睿跟我说要不然我们去找那几个老艺人,反正好不容易来一回华阴如果连一场皮影戏也没看到的话,以后回到长安城会很丢人的。我对程睿说这有什么可丢人的,没看到就是没看到嘛,主要是没有,又不是我们不想去看。程睿说虽然华阴城现在没有皮影戏了,但如果不做点跟皮影戏相关的事就相当于一个外地人来长安城没有吃过羊肉泡馍,没听过秦腔一样,相当于没来过。我说我是那些人太傻,羊肉泡馍有什么好吃的?用筷子夹不上,用勺子还要被人耻笑吃法不正宗,秦腔也是一样,那一声吼的能直接让听众原地猝死。程睿听完我这么说也随声附和道说还真的是这样,羊肉泡馍太难吃,秦腔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底在听些什么。听到程睿这样说我又忽然想反驳他羊肉泡馍有多好吃,秦腔有多好听,我虽然不是很爱抬杠,但我从小在长安城里出生长大,所以要说羊肉泡馍难吃,秦腔难听也只能我说,我绝对不允许一个顺天人对长安城的这些特色品头论足说不好的评论,但是如果我反驳程睿这些话,那我最开始说的羊肉泡馍难吃,秦腔难听就是在程睿面前放了个屁,所以我只能在程睿面前表演出终于遇到知音的样子。
通过向路人打听,还真让我们在城郊附近找到了一位几十年前表演皮影戏的老人,不过听说老人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表演过皮影戏了,皮影戏这行当在华阴也快绝了。我和程睿来到城郊老人住处,敲门之后是一位老汉开门,他问我们来找谁?在我们表达的来意之后老汉便让我们进院。院子也不大,有三间瓦房,老汉让我们稍等一下他去收拾一下屋子再让我们进屋,我和程睿站在院子当中看到院子里满是荒草和杂物。老人从房内喊了一声让我和程睿进屋就坐,老人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皮影戏了,他是华阴城里最后一批表演皮影戏的老戏子。我对老人说皮影戏在长安城里很受欢迎,所以我和程睿专成来到华阴城来看皮影戏,可谁曾想到皮影戏在华阴城竟是这番景象。老人说也正常,毕竟长安城是大城邦,人多喜好也就杂,任何戏剧形式的班子都能混口饭吃,只是在这华阴城这样的小城邦里想要靠这门手艺活下去太不容易了。老人当年是还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喜欢皮影戏,最后入了班子学习这门手艺,但没过几年班子就陆陆续续的散了,很多当年跟老人一同演出的成员最后也都长大了,长大后要么在华阴城里务农,要么就去了长安城里唱皮影戏,老人当年是因为家中父母年迈所以留在了华阴城里务农,本想着趁在家务农的时候得空继续在华阴城唱皮影戏,但奈何皮影戏台并不是他一人就能搭建起来的,皮影戏在华阴城没有出路自然从事的人也就少了,皮影戏这行当在华阴城也慢慢就绝了。我对老人说华阴城的皮影戏没绝,在长安城里唱皮影戏的很多都来自华阴,所以华阴城的皮影戏也只是离开了故土,没绝。老人叹了叹气,接着说长安城里的戏班子都是骗子,他们自称来自华阴,但很多人连华阴城在哪都不知道,只是打着华阴这块招牌招摇撞骗而已。老人说自己是华阴城里最后一个皮影戏戏子了,等到他哪天要是没了,正宗的皮影戏也就绝了。我觉得老人的想法太极端了,其实种子在哪长出来不重要,只要能开花结果就好,花最终还是那颗种子长成的,只是离开了最开始孕育的那片土地而已,老人可能觉得离开了最开始的那片土地可能就不是最开始的那朵花了,但是老人也说了他年轻时是因为家中父母年迈才没有离开华阴,如果老人当年也离开了华阴,那他带着在华阴城里学到的手艺出来算不算是招摇撞骗?他的那颗种子在外面开花之后还是不是最开始的那朵花?我本来想对老人说这些话,但想到我这么说可能会被老人赶出来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临走前老人拿出一个尘封了很多年的箱子,上面落满了灰,打开箱子是一整套送给我和程睿每人一个影人,老人说这些年没人爱看皮影戏,这些影人他也是留着做个纪念,今日我们俩来找他也算是有缘,便从《隋唐演义》这出剧木里挑了两个人物送给我们留作纪念,因为我姓杨,便将杨广这个人物赠与了我,将程咬金这个人物赠与了程睿。
告别老人之后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和程睿往山门走去。在回程的路上程睿问我皮影戏的影人还分具体人物吗?我说应该不分吧,一般都是表演剧目时拿出一个大概形象符合设定的影人就可以了,可能头一天这个影人表演的是姜子牙,第二天同一个影人表演的就是诸葛亮了,影人没有固定的形象。接着程睿就问我那为什么老人送我们俩影人的时候会专门告诉我们这俩影人一个叫杨广,一个叫程咬金?我说老人都爱骗小孩,程睿那个影人形象如果真的是程咬金的固定人物的话,那程睿总是把自己是程咬金后人的事挂在嘴边,岂不是给自己带回去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