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中。
无数人在沉默,等候决策。
同为袍泽这么多年,放弃数千同袍死守燕县,于心有愧。
“退入燕县!”
董卓跌坐在大椅上。
这一刻,似乎整个人泄去了精气神一般。
“砰!”
徐荣踢飞桌案,怒声道:“你们要退,那便退入燕县做个缩头乌龟,我徐荣做不出抛弃袍泽,还冠冕堂皇说留守的那种事情!”
“徐荣!”
郭汜低声叱喝。
“不必多说!”
徐荣失望的行至帅帐门户,背对着众人,失望道:“董刺史,当年你任并州雁门郡广武令时,善兵之名在外,我才从玄菟远投而来,今日你我主仆情谊已尽,伤兵我会安抚,算是多年来对你的报答!”
“徐荣!”
董卓抬头叫道。
“刷!”
徐荣掀开帅帐门帘,朝伤兵营地走去。
前些年,董卓堪称一代豪杰。
今日,如何选择,他无权改变。
可是,他不能昧着良心,将数千袍泽留在城外。
“牛辅!”
董卓声音沙哑,苦涩道:“你带着郭汜,李傕他们整备大军,今日天黑之前务必让所有大军退入燕县,给徐荣留下三日的口粮!”
“喏!”
牛辅低声道。
“阎川!”
董卓喃喃自语。
他突然希望阎川能够尽早赶来,至少徐荣他们能够活下去。
可惜,一切不过是妄想。
从北凉至东郡,就算是日夜兼程也需十余日。
何况,近铁血大军赶路,将会把时间拖延的更长。
日落之时。
西凉军大批军队撤入燕县。
一座座军帐消失在军营之中,最后连帅帐都在迁徙。
伤兵军营。
无数人站在营栅眺望燕县。
一个身负箭伤的士卒,神情呆滞道:“徐将军,我们是不是被放弃了,整个军营迁徙了进去,唯独伤兵营未动,只余下三日口粮!”
“啪!”
徐荣一拳砸在营栅。
其眼中满是怒火,还有无尽的不甘。
这些年,可是董卓教他爱民如子,今日也是董卓教他舍弃。
一切恍若镜花水月。
波澜骤起时,全部破碎在眼前。
“徐将军!”
营地,近六千伤兵凝望。
他们的目光中是问询,言语中是祈求。
从伍之辈,马革裹尸,埋骨青山,都做好了准备,可是因伤而被放弃,这还是以前的袍泽吗?
“铿!”
徐荣抽出战剑,目光坚定道:“诸位,西凉军没得选,战之必败,退之必死,他们要死守燕县,从今日起再无西凉军统帅徐荣,只有大汉王师,我与诸位共存亡!”
一个失去臂膀的老卒,神情灰败道:“将军,你也退入燕县,或许还能活下去!”
“不退!”
徐荣转头看向燕县,脖颈上青筋突显,冷叱道:“从入伍第一天,我徐荣就没有被袍泽抛弃过,今日若是一退,日后如何为护我而死的同袍解释!”
“将军!”
一众伤兵眼眶通红。
这些年,他们随着董卓南征北战、
在并州抵抗过乌桓,鲜卑,在河东抵抗过匈奴,在西凉镇压过羌胡,而今换来的不过是抛弃,可纵然堕入黑暗之中,也有徐荣这一道光挥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好汉子!”
突然,一声大喝传来。
一队十余人的军列踏入伤兵营。
护乌桓中郎宗员目光锐利,说道:“徐荣,你将伤兵迁入北军营地吧,你我联营守住最后一条防线!”
徐荣目光愧疚道:“你退吧,北军是王师,没必要在此地死磕!”
“退?”
宗员咧嘴冷笑道:“以前的北军,逢战必胜,哪里有主动避让敌军的可能,今日也是如此,何况卢帅前往洛阳前下了死令,北凉侯不至战场,北军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撤入河南尹!”
“什么?”
徐荣汗毛乍竖。
卢植入狱,董卓第一时间接管战场。
那时,并未传出阎川主管此战,为什么卢植要下这样的命令?
“嘿!”
宗员嗤笑道:“徐荣将军,董卓只有主管冀州战场的权利,你西凉军对其一口一个主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他的私兵呢,我北军可是王师,怎么能随你们同流合污!”
徐荣抬头凝视,询问道:“卢帅怎么知道北凉侯会来?”
宗员大笑一声,道:“这我就不知了,反正卢帅入狱前最后一道军令,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将黄巾主力拦住河南尹之外,若是北凉侯参战,一切随其调动!”
徐荣转身看向身后,沉声道:“众军迁入北军营地!”
“喏!”
数千残兵应喝。
他们不再是西凉军,只有大汉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