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也瞧见沈桢了,以及拎着麦当劳的吕玮,俩人一派和谐,不过吕玮背对他,陈崇州没看清脸。
轮廓倒不赖,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看耳朵上的支架,似乎戴眼镜。
沈桢推开吕玮,“我有个朋友。”
她直奔陈崇州,吕玮也殷勤跟在身后。
廖坤不嫌乱,越乱越兴奋,“追出省了啊,这毅力。”
沈桢打了招呼,廖坤故意当着陈崇州的面儿问,“这位是?”
“吕玮,他”
没等介绍完,陈崇州侧过身,“几点登机。”
廖坤明白了,他这是懒得搭话,“十点十三。”
“先过去。”
他径直越过沈桢,走向登机口。
吕玮挂不住脸了,“你朋友什么态度啊。”
沈桢更难堪,早知陈崇州高冷的性子,她就不该过来找不自在。
“有道行啊。”廖坤跟上,扭头竖大拇指,“刺激他,对吗?”
刺激得了吗。
陈崇州这人,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纯粹一铁打的兵马俑。
沈桢原本和同事在经济舱,吕玮是领导,公费头等舱,结果他单独给她升了舱,并排坐在一块,右侧是过道,那边1号坐着廖坤和陈崇州。
候机室那一幕,她心里还赌气,“吕总监,我喜欢靠窗。”
吕玮立马换了座位,“你喊我名字吧,喊吕总监太见外了。”
“她们不都这么喊吗。”
他神色认真,“她们是她们,你不一样,我给你的特权。”
沈桢笑了笑,“吕总监顺口,不改了。”
飞机滑行的过程,吕玮试探问,“你喜欢哪家酒店?”
沈桢正给乔丽发微信,心思没在这,“公司没提前安排吗?”
“安排在市区,环境不好。”吕玮笑得腼腆,“听说江边的夜景不错,要不我们住江边?”
沈桢根本没往那方面猜,“你决定吧。”
吕玮当她默认了,长长松口气,“沈桢,是你和周海乔提出的离婚吗。”
她抵触,又不好无视吕玮的关心,“过不下去了,正常离。”
“除了这个理由呢。”
沈桢没理解,“还有什么理由?”
不远处的廖坤压低声,“那男人套路她开房呢。”
陈崇州面无表情拉下遮阳板,没说话。
廖坤咂舌,“长得是挺帅,如今这类奶油小生在女人堆特吃香。”
陈崇州起身,从行李架内取出一本医书,转身之际,他扫了一眼吕玮,白白净净,左脸很红肿,明显被打过。
对沈桢嘘寒问暖,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做,而她只顾忙别的,顺手接了他的照顾。
男人有意思,女人没防备,大多数的感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开始的。
果然报复性的海男人了。
其实吕玮想问,有没有他的缘故,才迅速和周海乔一刀两断。
犹豫了半晌,没问出口。
高度敏感的话题,更适合深夜。
陈崇州看书乏了,仰头活泛肩颈,视线不经意掠过对面,沈桢在睡觉,灼白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在她脸上,陈崇州想不通,为什么她拥有其他女人没有的易碎感,那种很稀有的,轻轻一碰就可能破碎的纯净。
吕玮打开毛毯盖在沈桢身上,又捋了捋她额头的发丝,手挪开的时候,突然盯着她入了迷,俯下身想亲吻沈桢的唇。
“乘务员。”
安静的舱内毫无征兆响起一个男声,吕玮一紧张,坐直了。
空姐走到陈崇州的位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陈崇州整理了一下西装,“不需要了,抱歉。”
廖坤也在打盹儿,但没睡熟,眼睛眯一条缝,嘴角勾着笑,“你不是不爱麻烦人吗。”
陈崇州没理他,继续翻医书。
他不依不饶,“你没事叫空姐干什么,闲得慌?”
“睡你的觉。”
廖坤破功了,“陈主任,我和精神科的孟医生学了一招。有一种人,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也看不惯别人喜欢你,是什么心理呢?”
陈崇州又掀了一页,“病态。”
“不对,是犯贱。”
“我说你。”他把书扔进廖坤怀里,“眼下发黑,瞳孔放大,不用住酒店了,住iu。”
廖坤还调侃,“我帮你问问他们住哪,半夜杀去啊。”
“我再重复最后一遍。”陈崇州划清界限,“我对她没想法。”
飞机在高空遇气流颠簸,把沈桢颠醒了,她去洗手间,发现都有人,又去后面的经济舱,门一开,撞上了陈崇州。
他出来,她进去,擦肩而过的工夫,他问了一句,“相亲对象?”
沈桢恍然,难怪陈崇州不太搭理,她给他发过短信,说最近要相亲。
他误会是吕玮了。
“你猜呢。”她也起兴致逗陈崇州,“吕玮条件还行吗。”
“一般。”他言简意赅,“不丑,不蠢,可惜瞎。”
“瞎?”
“他看上的女人不安分。”
沈桢踮起脚,陈崇州实在高出太多,她勉强蹭上他鼻梁,“我给廖主任送饭,是收买他的情报。”
陈崇州说,“我知道。”
沈桢就算有心齐头并进,追他同时也追廖坤,廖坤未必买账。
他们大学同系,十多年交情,彼此有共识不沾同一个女人,这点底线不至于为沈桢打破。
陈崇州漫不经心端详她这身打扮,“一起去旅游?”
沈桢说,“单位组织出差。”
“几个人。”
“6个。”
他情绪很稳,又暗含不信,“是么。”
沈桢看着他,陈崇州比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注重形象,衬衣永远没有褶皱,西裤也熨烫得板正,发型一丝不苟,甚至腰带
那天他解开皮带扣的手指,就像勾魂的钩子,一甩一落,将她拨动得迷乱不清。
沈桢壮着胆,拽住陈崇州袖子,虚虚实实地,像小野猫轻柔在挠。
“陈教授,你吃醋了?”
陈崇州抬起头,一张脸阴晴不定。
“吕玮是部门总监,我的上司,我和他仅此而已。”
只澄清关系还不够,男人存在与生俱来的竞争欲,挑起危机感,才会有所行动。
“不过,他好像在追我,很执着热情。”
陈崇州露出几分嘲讽,“你还真自恋。”
“陈教授觉得我自作多情吗。”
“或许对于他,你没有自作多情。”陈崇州拿开她的手,“可我从来不吃女人的醋。”
“没有例外?”
“当然。”
他否认得干脆,她拆台也干脆,“前女友的醋,你都没吃过?”
陈崇州看了她一眼,冷得像冰窖。
这雷踩的,直接炸了。
他们一前一后回去,吕玮让开路,“怎么去这么久?”
沈桢挤进里面,“上厕所的多,排队。”
那头廖坤用胳膊肘捅陈崇州,“什么嗜好,厕所幽会,味儿大吗?”
他注意力在窗外的云层上,“没去一个地方。”
廖坤的直觉,沈桢准是得罪他了,再不,让他感觉到,她和倪影一路子。
不然陈崇州没必要死命为难她,抗拒到这份儿。
他可不是没风度的男人,睡都睡了,陈崇州对女人还是挺大方的。
去年同学婚礼,陈崇州带了女伴,婚宴结束,转手送了一款卡地亚手链。他之所以带女伴,因为那晚的消息是倪影会出席,她刚奉子成婚,陈崇州也窝了火。
最终倪影没露面,不确定是不是回避他这个旧情人。
陈崇州的确斯文,可对倪影,他度量不大,好歹歇斯底里爱过一场,她也了解他,当初伤得那么狠,就没打算留余地了。
陈崇州和廖坤在飞机落地后被本市的医科大学派专车接走了,沈桢发短讯问廖坤,他说这趟是回母校,给实验班进行临床讲演。
“现在去哪了?”
廖坤回:去酒店,你在哪?
沈桢报了酒店地址,五星中的五星级,一晚八千打底。
廖坤好一阵没动静,快到酒店了,沈桢收到他的回复:稍后有惊喜。
于是半小时后,沈桢放好了行李,一出房门,在走廊与陈崇州不期而遇。
她是求廖坤帮一把,却没求他弄在一个酒店里,这纯属巧合了。
更致命是吕玮图方便,把行李箱寄存在沈桢的房间了,陈崇州几乎一目了然。
再一瞟他手中的房卡,3301。
她是3311,拐个弯就到。
廖坤风风火火从屋里跑出来,一见沈桢,“你也住这?”
陈崇州冷眼旁观,这表演过激了,显得太假。
沈桢不得不配合,“你们也住啊。”
廖坤说,“我也想住江景房,全市只有这一家最高档。”
简单聊几句,沈桢和吕玮进入电梯,陈崇州没动,直到下一部停住,他才上去。
“那小子挺舍得为她花钱,恐怕动真格了。”
陈崇州脸色一沉,“廖坤。”
他顿时不吭声了。
他们这圈子的,没人敢真正招惹陈崇州,无论家里多横的背景。
他脾气阴,城府也深,做事老辣果断,都发怵。
电梯到一楼,陈崇州去前台,廖坤拦他,“你干嘛?”
他手臂一搪,“退房。”
廖坤立在原地,看来陈崇州完全不给沈桢接近的机会,即使不会发生什么,也铁了心保持距离。
沈桢暂时倒顾不上这头,她傍晚在茶楼约谈了一位集团高管,男人外表文质彬彬的,她与对方握了手,“您好,我是天择公司的沈桢。”
男人接过名牌,沈桢的公司在当地名头不小,在这里,确实没水花。
“天择?”
“物竞天择,像您这种优秀人才,我亲自竞争。”
“沈小姐很幽默嘛。”
沈桢开门见山,“新东家要求接手您的团队,包括研究的专利,客户资源。”
男人捏着杯柄,“实不相瞒,待遇我不满意。”
沈桢蹙眉,“可是我争取的薪水已经在您原公司的待遇上提高了15。”
男人仍旧摇头,“30,我可以考虑跳槽。”
沈桢估算了涨幅,被他的狮子大开口惊住,“月薪18万?您值吗?”
男人一愣,“你这什么话。”
“我表达很清楚,13万是您能力的上限,新东家主要看中您的团队,而不是您本人,错过这次良机,是您团队的巨大损失。”
男人气到脸发青,“天择,我记住你们了,什么员工!”
沈桢自顾自收拾,没反驳。
男人刚走,又进来一名女士,沈桢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听到了吗?他只计较个人利益,却牺牲你们的发展,在他手下卖命,不会有好前景。”
女人说,“我和同事商量完,尽快答复你。”
沈桢结账离开,旁边的包厢里紧接着走出一拨人,陈崇州在其中,为首是他的老师。
起初知道隔壁是她,也没太在意,倒是陈崇州挨着两间包厢中间的一堵墙,隔音不行,无意听见一些。
这女人,旁门左道的手段玩得也算厉害。
“崇州啊,你在看什么。”
陈崇州回过神,“薛老师,是一个朋友。”
薛怀明循着他目光,正好看到沈桢出门的背影,白色衬衣,深棕的短裙,长发披肩,整个人漂亮利落,很活力的职业感,“你们医院的医生?”
“她不是干这行的。”
薛怀明没再问,经过外廊时,“你和倪影怎样了。”
陈崇州沉默一秒,“分了。”
“遗憾了。我记得你曾经带她回学校见我,请我做证婚人。”
“没什么遗憾的。”又寡情又平静。
薛怀明看向他,“咱们校长的女儿,经常问起你,她是学法律的,你有印象吗。”
陈崇州嗯了声,“有点。”
“叫李妍,她始终惦记你,这回你来学校授课,她也在。”薛怀明朝前走,“你今年三十二岁了吧。”
没得到回应。
“崇州?”
沈桢落下了一份资料,又去而复返,没想到陈崇州在,和他隔空对视了一会儿。
“陈教授。”
碍于不少人在场,陈崇州没有太过冷淡,略微颔首。
沈桢拿回东西,在众人的注视下道别,“再见,陈教授。”
很乖,很会装。
陈崇州忽然发笑,他想起在洗手间门口,她青涩得很,衣服上染着甜而不腻的花香,既撩他,又怕他说难听的,介于大胆和收敛之间的模样。
弄得人挺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