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

    朱元璋愤怒的声音，外面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朱柏原本想着，这事由马皇后解决。

    他可以处身事外，就此脱身。

    但大殿里，朱元璋提到了翰林院。

    说是要严惩翰林院，所有参与阅卷的翰林。

    朱柏就有点站不住了。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阅卷的每个翰林，都是心学传人。

    虽然朱柏不认，可这些翰林的心学造诣。

    已经非常可观了。

    朱柏犹豫了一阵，随后认真地说道。

    “母后，看来我得进去求情了。”

    马皇后劝道。

    “柏儿，你当真要进去？

    我们可以在旁边的文华殿等着。”

    可朱柏只是摇摇头。

    “母后，时间不等人。

    万一父皇盛怒下，下达处置翰林的皇命。

    那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此刻他不由得想起，翰林院的王艮等人的容貌。

    虽然纠缠着他教授心学，让朱柏头疼不已。

    可朱柏知道，王艮他们都是大明的清流。

    折损任何一个，都是朝廷的损失，大明的损失。

    朱柏缓步走到大殿之中。

    他本不想站到风口浪尖。

    可现在也只有他能站出来，为翰林说话了。

    后宫不得干政。

    尊贵如马皇后，也不能直接站在奉天殿。

    此刻能出面的。

    只有朱柏。

    也只能是朱柏。

    ……

    奉天殿内。

    龙椅上的朱元璋，刚刚训斥完群臣。

    大殿内鸦雀无声，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群臣如今也是作壁上观。

    翰林院和都察院，与他们关系又不大。

    不少人，甚至乐见此景。

    都察院和翰林院，往日可没少挑他们的过错。

    看到朱柏前来。

    朱元璋怒气稍稍消散了几分。

    “你来做什么？”

    朱柏此刻已经换上了翰林院的官袍，拱手说道。

    “翰林院五经博士朱柏，见过陛下。”

    群臣闻言，纷纷看向朱柏。

    如此称呼，说明朱柏上朝的身份不是湘王。

    而是翰林院的翰林。

    显然，朱元璋也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为翰林院而来？”

    朱柏点点头。

    “正是。

    我虽到翰林院不足两月，可对众翰林颇有了解。

    他们这样的清流，断不会在科举这样大的事情上，徇私舞弊！”

    朱元璋语气稍微平和。

    “你是要为翰林院的人作保？”

    对于朱柏今天能站出来，如此有担当。

    朱元璋是欣喜的。

    可三十六个南方进士，过于离奇。

    而且科举关乎朝堂的颜面。

    “是，陛下。

    儿臣愿为翰林院宋濂，以及所有参与阅卷的翰林作保。”

    朱柏口中的翰林，每一个他都认识。

    都曾向他请教过心学，打过交道。

    “不够。”

    朱元璋只是淡淡地说道。

    若是换做平时，他可以大事化小。

    可科举舞弊，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三十六进士，皆是南方人。

    翰林院阅卷，怎会如此巧合。”

    朱柏无奈，只好说出了下下策。

    “若孩儿，有办法证明阅卷的翰林，皆为公正呢？”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有点惊讶。

    对朱柏提出的方法，很是好奇。

    “哦，你可以证明翰林阅卷的公正？”

    朱元璋刚打算，让李善长和中书省来查这件事。

    “是，儿臣有法子。

    不过得诸位大臣的配合。”

    朱元璋也来了兴趣。

    “说吧，若你能证明。

    那翰林院和都察院的禁卫，会全部撤回来。”

    朱柏闻言，随即以抱歉的眼神，看了看群臣。

    倒是看得群臣还有点纳闷。

    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就说道。

    “陛下可调来本次科举的试卷，糊上名字籍贯。

    让大殿中的诸位大臣阅卷，每人选出三十六份上佳文章。

    最后汇总，可以与翰林院的阅卷结果对比！

    若一致，则可证明翰林院清白。”

    此言一出，作壁上观的大臣们。

    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今年科举的人数，远超以往。

    起码有几百份试卷！

    要是一一看完，至少也得一整天！

    不少大臣急了，纷纷高呼。

    “陛下，不妥啊！”

    “陛下，湘王戏言儿，不可当真！”

    “湘王才九岁啊，不可信之。”

    群臣光是想想那数百份试卷，就头疼不已。

    而且阅卷，必定是要十成十的认真。

    否则和别人的阅卷结果不一样。

    要么是懈怠之罪，欺君。

    要么是说自己滥竽充数，没什么文才。

    哪一个结果，群臣都不想承担。

    可朱元璋听完这个建议，只是冷哼一声。

    “刚才你们为何一言不发。

    现在急了？

    咱看湘王这个法子不错，可以试试。

    来人啊，去翰林院调来所有的试卷，让诸位大臣审阅。

    诸位辛苦一点，咱给你们管饭！”

    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顿时变成苦瓜脸。

    数百份试卷，可要了老命了！

    朱柏的第一次上朝，就引发了众怒。

    群臣纷纷充满怨气地，看着穿着小号官袍的朱柏。

    若眼神可以化作攻击。

    朱柏觉得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

    他知道自己犯众怒了，牵连了朝中所有大臣。

    “陛下，若是没事，儿臣。

    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朱柏就意识不妙，准备溜走。

    可身后的大臣，哪里肯放过他。

    “陛下，久闻湘王殿下文采过人，学识渊博。

    为何不留下来，一起阅卷？”

    “没错，湘王殿下也是翰林。

    此事脱不了干系，还是留下来阅卷的好！”

    大殿里，被强行拖下水的群臣。

    哪里会让朱柏上岸溜走。

    纷纷拱手给朱元璋喊着。

    对此，朱元璋的脸上难得多出几分悠然。

    “好，这法子是湘王提出来的。

    那湘王也留下来阅卷吧。”

    听到这话，已经跑到奉天殿门口的朱柏。

    只好无奈转身，拱手说道。

    “儿臣遵命！”

    很快，禁卫就从翰林院，拿到了糊上名字籍贯的试卷。

    并在奉天殿中分发。

    每个大臣，都分到了一张试卷。

    还有厚厚的一沓，全部被放在朱柏的旁边。

    他原本已经跑到了门口，可被群臣生生留下。

    而且还将其围到了大殿中间，似乎怕朱柏溜走一样。

    分发试卷后，群臣叹气，随后盘坐在地上。

    仔细地看起了眼前的试卷。

    阅卷倒是不难，难在数量太多。

    有些年纪大的，没看几十份，眼睛就花了。

    心中的怨气无处散发。

    只能抬头瞪一眼朱柏，然后继续阅卷。

    被围在中间的朱柏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只能默默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