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
朱柏送完奏折回来,坐在龙案一旁。
“父皇,弹劾奏折都给十二弟送过去了。”
龙案前的朱元璋,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好奇地问道。
“怎么样,这小子害怕没有?”
朱标摇摇头。
“父皇,十二弟不但没有怕,估计心里还在想着。
怎么报复回去呢。”
闻言的朱元璋只是一笑。
“不愧是咱的皇子,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那些大臣,也不会和一个九岁的孩童,过于计较。
否则他们的脸面可没处放了。
这事两三天,也就过去了。”
说完朱柏后,两人谈起了正事。
朱元璋凝重地问道。
“标儿,你对这科举案怎么看?”
朱标闻言,正色说道。
“父皇,儿臣查了都察院和翰林院,他们都没有问题。
那此次科举,问题只能出在考生上。
儿臣觉得,具体有以下几个原因。”
朱元璋抱着考校的意思,点点头说道。
“说下去。”
“父皇,首先是地域。
科举的都城在南方,江南的士子只需要数天就可以到达。
远一点的,也不过十几天的路程。
但若是北方的士子,那就需要一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赶路。”
这个原因,朱元璋也想到了。
可他觉得,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朱标继续说着。
“其次还是山東二贤,因为他们的死。
有不少的北方士子,消息闭塞,误解朝堂政令。
山東一地,本就是科考大省。
士子惶恐不安,哪里肯来科举?”
朱元璋点点头,不过他依旧不觉得。
这是此次科举案的主要原因。
“标儿,你说的这些。
前几年科举也存在,但也不至于一个北方士子都不上榜。”
朱标稍稍沉思,随即继续说道。
“父皇,十二弟方才倒是和我说了一些现象。
他说在阅卷的时候,可以看到不少心学的句子。”
听到这话,朱元璋才重视了起来。
“心学?是柏儿弄出的那个?”
朱标点点头。
“父皇,正是。
如今的翰林院,心学颇为流传。
考生既然能借此讨好阅卷翰林,也就能找到主考官宋濂往年所做的文章。
根据其文章内容和文风,提前准备考题。”
朱元璋这个时候,才想明白。
幕后之人是如何做到,不参与科举,而操纵科举的。
利用信息优势!
“标儿,你说的在理。
可宋濂何许人也,做到这一切可不容易。”
朱标猜测道。
“父皇,我和十二弟都怀疑。
朝中有人故意做成此事,目的是试探父皇。”
听到这句话,朱元璋才满意的点点头。
太子能意识到这一点。
那他也放心,以后太子不会被朝臣蒙蔽。
同时对朱柏,也高看了几分。
“不错,标儿,你和柏儿猜的很对。
这事一般人可做不到。
你继续说说,幕后之人是谁?”
朱标摇摇头。
“父皇,儿臣。
儿臣不知道。”
朱元璋只是狠狠一拍桌子。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朱标立刻起身,有点不忍地拱手说道。
“父皇,那可都是一起打天下的老人啊!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淮西勋贵。
朱标在慈宁宫西苑的时候。
就已经想到了这群人。
朱标清楚地知晓,如今朝堂有两股势力。
一股是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勋贵。
另一股是以刘伯温为首的浙东一派。
后者要远弱于前者。
朱元璋只是长叹一口气。
太子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
可这些年,朱元璋是再三地叮嘱。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让部旧安分守己。
可真正听的人,没多少。
朱元璋摆摆手。
“标儿,去,把中书省的杨宪叫过来。”
朱标闻言,拱手说道。
“是,父皇。”
他清楚地记得,杨宪是刘伯温的弟子。
……
次日。
慈宁宫西苑。
朱柏依旧穿着自己的皇子服饰。
那身翰林院的小号官袍,他是不想再穿了。
穿着就没有过好事!
来到翰林院前,朱柏稍微有点犹豫。
生怕里面翰林站好,等着他。
他探出头,看了一下。
院子里倒没站着人。
往来的翰林也是脚步匆匆。
由此,朱柏才放心地迈步。
向着书楼的方向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熟悉的声音。
是王艮。
朱标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偷听着。
书楼内。
王艮拿着一本书。
眼前的翰林,超过了翰林院的半数。
“诸位,心学可是和理学相悖的。
你们可想好了,研习心学可没这么简单。”
起初研习心学的王艮等人,只不过是翰林的半数。
如今书楼内,聚集的翰林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是翰林院的大多数人了。
“无妨!整个翰林院都是湘王殿下救下来的。
吾等何惧看一本书?”
“对,此前我对湘王殿下多有误解。
如今才幡然悔悟。
湘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怀和胆气!”
“是啊,吾等想要看看,湘王殿下的心学。
究竟为何物?”
闻言的王艮点点头。
继续介绍着自己手中的书。
“湘王殿下贯彻的,乃是心学内容。
此书乃是记录湘王殿下,为吾等解答心学的记录。
吾等咱将其暂称作,传习录。”
书楼外的朱柏,只觉得纳闷。
自己什么时候,回答过他的问题了。
每次不都是无视吗?
很快,书楼内的王艮,就开始诵读。
没听过心学的翰林,纷纷竖起了耳朵。
“问:何为心学?
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然后,王艮就开始讲述最初学习心学的故事。
“那日我问先生,心学有何用?
先生只是唤来茶壶,让我手持空杯,并往里不断投以热水。
吾起初愚钝,不知所措。
手指终被溢出的热水烫伤。
其后才了然,先生手中之茶壶,乃世间之欲望。
吾所持空杯,乃是吾等自身。
先生是想通过此举,来告诫我等。
心学,乃是让吾等明了内心的学问。”
王艮对于朱柏的称呼,也变成了先生。
这番话说完,众翰林纷纷称好。
“彩!
世间多少贪慕名利之人,宛若手持茶杯,不知溢出之水灼手!”
“好学问!”
相比于六部,翰林院多是清流。
比六部之官吏,更能接受为官清廉的学问。
可书楼外的朱柏。
对此表示,自己很不能接受。
他无法想象,整个翰林院都在学习心学的场景。
里面的人,是越听越明了。
外面的朱柏,却是越听越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