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犹豫不决，正德皇帝急火攻心。

    他太清楚自己的健康状况了，不在这一两天赶紧选好储君，他在此事上面都插不上手。

    “母后，你该不会真以为，找一个随便谁家的王子，就能比不知什么原因，被你早早送出宫去的亲儿子对你更好罢？”朱厚照怒道，“倘若是那几个皇叔登临大宝，母后连太后徽号也不会有；若是诸王之子，母亲，人家有亲娘！”

    张太后讪笑：“也不是信不过他，可当年，当年毕竟是为了不兄弟相残，先帝与我把人家送出宫去的，这些年，人家过的也挺好。”

    “没爹要没娘养的孩子能好？母后素来仁慈，对那蠢猪一样的弟弟尚且不惜枉杀好人，对自己的亲儿子这般残忍？”朱厚照目光渐冷，质问道，“或者说，母后要把儿子这皇帝之位当一笔生意，卖给别人家？”

    张太后扬起巴掌：“还不是为了你？”

    “以前，那是以前，如今不但没那个必要，且还要尽快找到此人，”朱厚照喝道，“太康，你即刻去找，这大明天下，朕说了算，速去。”

    朱秀荣目光闪闪，此刻她已经想到这个人是谁了。

    当年，在宫中极其受皇恩的陈一清忽然消失，而如今回头想来，在那之前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她这个母亲竟然“病了”，病得连见她这个女儿也要隔着厚厚的布帘。

    如今想来，那古怪的表现，宫中常备的药物，不正是生孩子的时候要用到的？

    那是弘治十七年的事情，以年纪推算，再以陈一清忽然离开大内去外面开那家小医馆的时间来算，这个人，还用问是谁？

    何况，太后方才听到小朱先生的名号竟昏了过去。

    综合起来，他不是那个人谁能是那个人？

    这时张太后苦劝：“皇帝，此事……不如叫你两个舅舅来？”

    “母后，此事若先叫他们知道，朕即刻下旨诛杀这两人！”朱厚照目光凌厉森然喝道。

    张太后吓得一哆嗦：“那毕竟是你舅舅。”

    “母后怎么不念我弟弟？”正德皇帝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便要下诏。

    “去，去，这就去还不行吗？”张太后慌得连忙吩咐，“就那个，那个无名医馆的小朱，朱昭。”

    “我猜到了。”朱秀荣拔腿就跑，出门看到她的两个孩子乖乖的蹲在门槛外，眼巴巴的看着躲在远处的内侍。

    稍稍想了下，朱秀荣叫儿子：“来，我儿随娘出宫，回家去告诉你爹爹，叫他叫上人，即刻去找你大舅爷爷，小舅爷爷，叫他们去吃酒，定要把那两个灌醉。”

    小孩儿特别懂事，都不问为什么，点头道：“放心吧，娘，我这就去。”

    自有随来的宫人带着出了宫去。

    小女儿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人家能干什么呀？”

    “娘带你去找个人，要请他来，给你大舅舅看病！”朱秀荣勉强笑道。

    小女孩儿奇道：“舅舅就舅舅，又没有小舅舅，为何还要叫大舅舅？”

    朱秀荣告诫：“小人儿知道太多屁屁痛，了解？”

    小奶娃立马不说话，趴在娘亲肩膀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捂着小小的嘴巴，可爱极了。

    却不料，还没等她出发，后头传来朱厚照的声音，朱厚照沙哑着嗓子道：“妹子，等等咱，一起去。”

    朱秀荣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正德皇帝换上寻常衣服，叫人抬着软塌，正飞快跟了上来。

    “皇帝！”朱秀荣大怒。

    “母后太糊涂了，朕要是在这，一旦困顿睡着了，只怕咱那位好弟弟性命不保。”正德皇帝道，“她不知又要安排什么蠢招。”

    朱秀荣怒道：“你胡说什么？”

    “她做不出这等事，那两个可做的出，外廷也做得出。”朱厚照森然说道，“真要到那一步，朕为大明天下负责，就得诛杀内廷外廷数千人。若不然，朕倒是无所谓，你们呢？无论哪个诸王登基，他们能放过你们？先帝这一脉，人家是要彻底抹杀的！”

    朱秀荣脸色苍白缓缓点点头。

    不料两人才出了内宫，张太后一身普通衣服，抹着眼泪带着几个宫女也跟来了。

    “我还不知道你？我若是不去，张家要被你杀个干干净净，罢了，是我与你爹爹对不住他，往后纵然要杀要剐，我认了。”张太后泣道，“可为娘的哪里能不疼自己的孩子，他在外十八年，纵然入宫，能及得上那些狡诈狠毒的大臣么？”

    正德皇帝不以为意：“正好在宫外，才不被这些人污染。”

    说着话，三人带着数十个随从，急匆匆出了禁中，出了大内，出了皇城，心急火燎直奔小医馆而来。

    不半晌，队伍到了小医馆门外，张太后神色仓皇，痛苦又愧疚，竟一步也不敢迈出。

    正德皇帝哈哈一笑，叫人抬着到门口，叫人捶门，自己却大喝道：“老弟，开门，老哥找你来了！”

    里头轰的一下，一把笤帚砸在门上，朱昭怒喝道：“滚！”

    “哟，这大白天，还睡觉呢？”正德皇帝笑道，“快开门，救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