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很烦,不是一般的烦。
当官了,好事儿。
前世若能给他一个随便什么样的官儿,他感觉自己绝不会穿越。
可如今,这官儿给的太大了。
后军都督府指挥佥事,那是正二品的武官,虽说这个不是太值钱,可级别在那摆着,比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三品高官还要大,也就是贵勋们很多自娘胎里生下来就会被授予,他们不是很在意。
可民间哪个不在意这个封赏?
更何况,还加了锦衣卫指挥,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加官。
这就相当于,你一个月拿着正二品的俸禄之外还要再多领一份正三品的俸禄。
这更招摇了。
“这一切不算,差遣给的太恐怖了,锦衣卫掌印指挥,那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话事人,比堂上官还要大权在握。”朱昭拿着一块铜印翻来覆去的看,跟高小姐吐槽道。
高小姐笑道:“但这也是好事啊。”
好在哪里了?
“锦衣卫缇骑既然盯上了这里,若不挟制他们,必为之所害!”高小姐斩钉截铁道。
一般被锦衣卫缇骑盯上的人就跑不了,何况朱昭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成了众矢之的。
江彬难道就不想给别的诸王递交投名状?
只有挟制他们,并拥有一支自己的武装,才能抗衡这些如狼似虎的皇权的延伸。
高小姐细说道:“小郎不及细问,奴家可都听到了,皇帝没有给郎君派人,朝廷也没有派人,郎君可知其中意思乎?”
朱昭大惊:“让我自己招人?”
对。
“这就更恐怖了,我自己招人,我自己有充足的货物养活他们,那可就等于让我自己招募私兵,高小姐你觉着哪个当皇帝的能忍?”朱昭道,“皇帝能忍,朝廷也不会忍。”
高小姐忍俊不禁:“大约他们真的着急了吧!”
也只能这么解释。
“目前看来推脱是推脱不了的,通政司必定不接受我的辞呈,皇帝又不许我去上朝,”朱昭忽然道,“我若装病不理事……”
“郎君可要知道,这不但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高小姐只好劝导,“倒不如顺水推舟,何况,北安门外那支大军明显要间接的交给郎君掌握,只要郎君自己不乱伸手,怕他们什么?”
也对。
那奉诏提督京师怎么说呢?
高小姐蹙眉细想了片刻才说道:“奴家之见这恐怕才是王命令牌的真正含义。”
朱昭不得不思考这里面的深长意味。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不!
皇权特许你也不敢随意先斩后奏,倘若皇权不特许?
“小郎不如写一封锦衣卫密奏,询问怎样招人,顺便恳请太后和皇帝派遣人过来,事情他们去做,这有什么难的?”王满堂小心过来建议。
哦?
朱昭眼睛一亮:“姐姐所言甚是,我就是个盖章子的工具人,我管那么多干嘛?”
王满堂心中窃喜,嘿嘿,跟高小姐一样称呼这位啦。
结果朱昭的密奏刚写完,他想起来了,我上哪递交去啊?
“这却不难,小郎既然是锦衣卫掌印指挥,自可去宫门外求见陛下。”高小姐道。
朱昭一想也对,我现在是官儿啊。
大官儿!
刷刷刷写好密奏,朱昭拿着大印,在上面呵口气,啪叽一下盖了个戳,让高小姐先看着医馆,自己出门就要直奔皇宫。
“小郎,你就这么去?”王满堂慌忙拦住,“礼仪,礼仪!”
那,那换上那一身扎眼的衣服?
入宫请奏自然不用穿上朝服那么正规,一身常服就可以了。
也就是影视剧经常用的带补子的那种圆领袍,二品武官绯袍狮子补。
“穿上团领衫,戴上乌纱帽,系上金玉带,这就有品了?”朱昭总觉着浑身不自在。
他总觉着,这乌纱帽就是愁人帽,这圆领袍就是杀身袍,那玉带恰似一条捆龙索,再穿上白底皂靴,连走路都不会走。
“这就叫品服。”王满堂说话时却看着那块令她极其眼馋的镜子。
那是朱昭从商城买的普通镜子。
“你们的屋子打扫好了?打扫好了就去仓库,每个房间都装一面全身镜,女孩子嘛,有这个方便一点。”朱昭活动了一下拳脚,吩咐道。
王满堂连忙低头。
“爱美之心没什么错的,搬动的时候小心点,这东西不值钱,打碎了也没关系,”朱昭道,“人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王满堂心中喜悦之至。
她能体会得出这人说的便是他心中正在想着的。
他最希望人平安。
于是倒退几步看看,王满堂称赞:“满朝文武公卿,只怕没有比小郎更威武的了。”
朱昭个头本来就高,以现代眼光至少一米八五,身材又好,又年轻的太过头,穿着这一身绯红官袍还真有那么一点春风得意的样子。
可他自己却满脸愁容,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对了,我记得还有几件衣服,看看有没有低调的。”朱昭连忙问。
高小姐忍着笑,打开锦囊,取出另外几件衣服,朱昭眨眨眼,抄起密奏便跑了。
朱厚照这厮忒不是东西,把小朱架在火上烤啊。
他还给朱昭准备了一件麒麟服,那是公侯伯驸马才能穿的超品常服。
你以为这就最华丽?
还有一件莽龙袍!
最过分的是,颜色居然是赭黄。
这是我一个小小的郎中能穿的?
两个女子倒是没什么怕的,可百里猛的夫人出来一看,心中既害怕又担忧。
这不是正经的赏赐啊!
“怕什么。”王满堂丝毫不在意。
那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大明唯一的未来继承之人。
三人收拾好衣服,去仓库一看,果然看到比她们高太多的明镜,还有漂亮的梳妆台。
高小姐心中一热,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把人当人看。
三人正搬运明镜,外头有人高声问道:“朱大人在吗?”
随后有人大骂道:“幸进小儿,怎么敢称大人?”
马蹄声响,那人高呼道:“平虏伯、威武副将军、提督十二威武团营总兵官有令,叫朱昭觐见,速来。”
一时长街哗然。
正在斜对面院子里,与张永对坐,对着石桌上一幅圣旨迟疑不决的中年汉子闻言大怒,长身而起取手边宝刀喝道:“江彬贼子,安敢如此?当为陛下杀之。”
张永手中拿着一面令牌,把玩着侧耳听了半晌,笑道:“原来是李琮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