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绝非残酷好杀之人。

    但他更清楚，今日若不能杀李琮一人，他的小命就算暂时还能保全，也必然握在别人的手中。

    杀李琮，夺军权，而后缓缓图之。

    战马如飞，越过长街，前头有大内侍卫高呼：“奉诏办事，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

    京师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钦差大臣级别地依仗出行，而且还不仅仅是巡抚或者都察院都御史那种级别的钦差。

    要知道，按照规制，一般官员出行是要按照道锣的声音数量来计算的。

    知县的道锣是“军民人等齐闪开”，故此鸣锣七声为一遍；知府一级的道锣是“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九声为一遍；而布政使、按察使、都司这一级别的主官出行，则为“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为十一声。

    只有中枢要员，如内阁宰辅出行才会有“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而且都是由朝廷认可，有一定品秩的家丁鸣锣开道。

    那么，骑兵开道会是什么级别的官员？

    京师民众并不知。

    但这不妨碍他们赶快让开。

    朱昭却皱眉不已，这规格过了。

    军卒开道本来就过头了，再喊一声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那是皇帝出行或者查办惊天大案的钦差出行才能有的规格。

    就在此刻，后头马蹄声如雷，百余骑狂奔而来，当头一人暴喝道：“奉诏提督京师、后军都督府朱大人奉旨办差，众人齐闪开！”

    卧槽？

    朱昭勒马回首目光不善。

    那个王八蛋试图害我？

    众人齐闪开，言下之意就是，你要觉着十个人就赶紧让路，这里头，内阁宰辅，诸王贵勋那可都包括了！

    百余骑狂奔而来，到前头，领头的汉子亮出一把宝剑，禀报道：“大人，皇帝有旨，命我等乃腾骧左卫军，奉诏前来听命。”

    远远看着的官民人等一哄而散。

    这是真正的带刀侍卫出行，一言不合那真格杀勿论！

    朱昭当即问道：“皇帝有何旨意？”

    那汉子答道：“皇爷有旨，但凭大人定夺。”

    朱昭一看，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推脱了，遂吩咐：“也好，你叫什么？”

    “卑职羽林卫千总胡大寿，”那汉子答道，又挠挠头，“皇爷命卑职明说，那个，卑职是皇爷巡幸九边的时候，从固原镇调来。”

    固原镇，就是大明九边中的一镇，也被称之为陕西镇。

    朱昭明白了，这人是朱厚照的心腹，完全可用。

    “很好，胡千总，你引所部兵马，到达军营之后，即刻擒拿李琮家丁，持尚方剑关闭营门。”朱昭吩咐道，“你要坐镇军中，第一，弹压任何哗变，不准出现比如营啸一类的事情。”

    胡大寿喜道：“是，卑职遵命。”

    “第二，加强壁垒，任何人不得我的许可，若敢擅闯军营，格杀勿论。”朱昭道。

    胡大寿大喜：“卑职知道了。”

    他是皇帝紧急从附近调来的扈从，出发的时候，皇帝吩咐，若到了军营之后，一定要做好这两件事情。

    但皇帝同时也说了，若朱昭想到了这些，便完全听命于他就是了。

    这下好，这位被皇帝关心的甚至超过关心皇帝本身的小爷，这是个懂兵的，这人可交。

    朱昭又不傻，进了军营夺了军权还不赶紧加强防守难道等着江彬带着人杀进来吗？

    一番吩咐后，朱昭提这支骑兵再次启程，这一次跑的更快。

    一百余骑奔腾如虎，霎时间到了出了内城，拐到西偏门，守城令早得了内侍的传告，此刻清理了城门内的人群，马蹄踏着护城河上吊桥狂奔而出。

    李琮的宣府兵军营就在西偏门外，出城不到两里地，一座偌大校场坐落在黄昏中，只见营门大开，刁斗上有号角响起。

    “不必通报，闯进去。”朱昭知道时间紧当然不会客气。

    然胡大寿纵马而出，举着尚方剑喝道：“尚方剑在此，尔等不可怠慢。”

    营门口，鹿角当即搬开，有人快步跑出来，竟是李琮的副将，他还认得胡大寿。

    那人急忙叫道：“胡千总，皇帝陛下有什么旨意？”

    胡大寿叫道：“皇帝有密旨要传，你立即擂鼓聚将。”

    而后低声道：“李琮的家丁在哪里？”

    那副将大骇。

    朱昭手中长刀亮光一闪，那副将却一个驴打滚，就地翻出去半丈，脱口叫道：“大人，末将不是李琮的党羽！”

    胡大寿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朱昭这么凌厉狠辣。

    一见面也不问下手就往死里整，这狠人，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啊。

    朱昭持刀道：“你不是李琮的党羽，我凭什么相信？”

    那副将看他身后半幅王命旗牌，又见他刀光在火光中闪耀，纵然他是沙场宿将，此刻也心头发冷。

    他远远半跪着，快速启禀道：“大人，末将是皇帝一手拔擢，平日与李琮多有不合……”

    “还不快去？”胡大寿急坏了。

    你不看那刀已经锁定你了，还敢在这里辩解？

    你得用行动告诉这位小爷，你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李琮的帮凶！

    那副将恍然大悟，这时候，他才仔细飞快的看了一眼朱昭。

    好年轻的二品甚至一品大员啊！

    这么年轻的一二品武官，那肯定是贵勋里的子弟。

    可满朝贵勋有谁家子弟能这么狠辣？！

    心里奇怪着，那副将行动一点也不迟，爬起来按着佩剑撒腿就跑。

    胡大寿忽觉脖子发冷，余光一瞥，只见朱昭手里提着刀，目光在他脖子上打转。

    完了！

    胡大寿慌忙解释：“大人，此人的确与李琮不合。他从绥延军调到宣府军，当天便被李琮打断了手腕。他有个夫人，险些也被李琮糟践。”

    就这？

    “李琮是江彬的心腹，并引以为朋党，可这人是皇帝的人。”胡大寿推心置腹，“正因为陛下多选拔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厮杀汉才让江彬那狗贼不满。曾经在牛首山，若非这副将等人警觉，只怕江彬已造反了。”

    朱昭微微颔首：“那便好，去军帐擂鼓聚将。”

    那李琮的家丁？

    朱昭眼睛里厉色一闪，刀往下一劈。

    胡大寿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一个不留。

    他并不知道，朱昭太了解这些高门大户的家丁了，这些人和主人利益绑定太重，他们是一定会拼死一搏的，若不及时杀掉他们，江彬一旦到来这些人必定会成为江彬进入这座军营的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