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军中军大帐很大,外头看着是一个很普通的大房子,木头搭建,十八级台阶上去才能看到大帐里面的状况和人员。
朱昭跳下马背,却没有立即上台阶。
他抱着刀站在校场土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做成一个人跪着捧着一个盆子的火盆造型。
这有什么好看的?
朱昭目视胡大寿,胡大寿不明白。
“去点名啊,站着干什么?”朱昭奇道。
胡大寿讷讷:“大人干什么去?”
“杀人啊,干什么。”朱昭理所当然地道。
胡大寿懵了。
“我要看看,有多少人站在李琮身边至死都不肯改邪归正,”朱昭言辞凿凿,“尤其他身边的中军。”
胡大寿叹气。
他一个久经沙场考验的老兵,尚且觉着这人杀心太炽。
这要让别人看到,只怕会以为这位爷是杀神转世。
何必呢?
只要能稳定军心,牢牢地把这支军队掌控在自己手里,等待皇帝下诏选定新的宣府军总兵就行了。
朱昭当然不会这么干。
他不是来接手一直破破烂烂的“精锐之师”,而是来整顿这么一支既保证朱厚照的利益短时间内也要和他朱昭站在一个阵营里的军队的。
不片刻,三通鼓擂罢,军营中哗然。
那副将提着剑,挨个把哨官以上的军官全部叫了过来。
全部?
朱昭抱着刀,靠着火盆台子,仿佛藏在了黑暗中一般,冷幽幽地盯着他们。
“大人。”副将弓着腰过来招呼。
朱昭问道:“自李琮以下……”
“放肆!”当即有人呵斥。
朱昭先没理睬:“你们有什么级别?”
呵斥那人喷着酒气,又喝道:“我们乃是天子亲军……”
朱昭看了他一眼。
那副将苦着脸回答说,总兵以下,他这种的副总兵还有两个人,之下便是营将,掌管三千到三千五百人。
营将管一营,一营之下分为五总,主官把总;一总又分五哨,一哨有哨官一人;再下为队,三十五人为一队,分设队正。
队正之下便是三个什,设什长;最下五人一伍分设伍长。
“这次末将叫来的是阖营哨官及以上军官,大人可当即发号施令。”副将道。
呵斥那人质问道:“他算什么?有什么资格点将?”
朱昭猛然一刀掠去,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
众人目瞪口呆。
朱昭问:“还有谁?”
有人刚跨出半步,一刀枭首。
朱昭再问:“还有谁?”
有人一手按剑,当即又是一刀。
这一刀,对方早有提防同伴当即拔刀。
朱昭大喜道:“最怕你们无能。”
刷刷连着两刀,又砍死两个将领。
其余人骇然,发一声喊待要逃跑,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大内侍卫和腾骧左卫军悄然封住他们的退路。
几个内侍高举王命旗牌,满脸佩服,一个箭步抢上来立于朱昭身后。
一身蟒袍的老年内侍喝道:“大人奉诏提督京师,李琮谋逆,现已伏诛,你等可要从贼么?!”
群情哗然。
朱昭扶着刀笑道:“怎么又不公然造反了?”
什么?
朱昭刀指那几具死尸道:“若非造反,为了被我杀之?”
这,这不是不讲理吗?
“那你们造反,我此来只带了百余人,你等一拥而上,杀了我们,逼着皇帝承认李琮是个众臣,我等才是叛逆。”朱昭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
朱昭道:“不敢动手,你们按着刀柄意欲何为啊?”
几个哨官骇然放下双手不敢按着刀。
朱昭这才满意道:“这就对了,李琮谋逆,那是他的事情。诸位兄弟都是在与鞑靼人血战的战场上搏杀出来的地位,并非这逆贼赏赐。”
那副将连忙高呼道:“我等乃是天子之兵,何敢以某人走狗自称?诸位,李琮既已伏诛,我等自当上告天子,悉数此贼的可恶行迹。”
众人还在迟疑,见朱昭又提起钢刀,急忙都叉手叫道:“李琮谋逆,我等愿从号令而击之。”
“这才是忠臣,”朱昭道,“此事解决妥当,你等当去见皇帝。个中有是非曲直自有天子为你等赘述,我不做挑拨。”
那位副将当即叫道:“天使在此,诸位,当擂鼓升帐,清除李琮逆党,速去。”
一时到了大帐里面来,胡大寿方才取得了李琮的关防大印和统兵印信,又杀了李琮的心腹,取得了宣府军的名单典籍,都放在军案上等待。
朱昭坐在主位上,环顾四周时,不解道:“我看李琮随从甲胄鲜明,但守门卫士却穿着破旧,为什么?这帐中金银家当犹如大户之家,却是为何?”
众人急忙按照平时的次序站好,有个把总不满道:“李琮但有赏赐,尽皆收入他的囊中去了,军中所用,多为自备。”
朱昭道:“片刻把这些,哦,还有李琮的贪赃枉法之所得全部清点完毕,内侍中官画图计算好,但有克扣军中各级将士的军饷、犒劳、赏赐者,有多少算多少,待奏明皇帝之后,要全数发放,不得有误。”
捧着令牌的内侍连忙道:“大人,此事还当要……”
“大人,卑职来的时候,皇爷亲自吩咐,一应事务,有大人做主便是了。”胡大寿连忙道。
朱昭便不推辞,吩咐道:“统计完毕,全数发放。至于真迹古玩也要算出真实价值,或由户部出钱购买,或由宫中花钱购买,所产生的价值,一概用在军中。待各级将士的合法所得结算清楚之后,所余价值,要用在平时的训练当中。勇者奖,怒弱者罚之。”
门外又有带来的军士求见,进来后汇报,李琮在校场还有住所。
“卑职等查出金银绸缎不计其数,胡椒数千斤,器皿无算。另外,”军士既兴奋又忐忑地道,“还有大小妇人,女子,总体不下二十余人。”
大帐中所有人呼吸一紧,都看着朱昭。
按照惯例那些最漂亮的,自然是朱昭留着,其他的还能分给大家。
朱昭目光一挑,灯光下冷如刀锋。
“怎么,不敢越过长城去打鞑子,一身力气都用在欺负小女子身上了?”朱昭将滴血的长刀放在案头,森森然吩咐道,“问一下那些女子的家庭,叫他们的家人前来接应。”
众人十分失望,但心中竟有些,怎么说呢,就既不满又有些佩服的别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