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宋濂这些人,一脸慌乱地看着朱棣,此子……太可怕了。
朱元璋也是脸色微变,忍不住仔细打量着朱棣,这真的是我儿子?
朱元璋又忍不住看向陆涯,心想国师啊,你是怎么把我儿子教得这般妖孽的。
朱棣也不管众人的表情,他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以前看不懂的,如今也仿佛揭开了那一层迷雾,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只听他继续道:
“儿臣之所以认为,刘师父的话是错的,是因为,刘师父他们,代表的只是那些白色的民,因为国师的行为,损害了那些白色之民的利益。”
“但是,那些黑色的民呢?他们有任何影响吗?如今大明定鼎天下,那群黑色的民,其实根本不关心什么儒家不儒家的,他们只是不希望再打仗,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朱棣笑道:
“也就是说,国师哪怕要开创新学,其实对那些黑色的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既然没有影响,又何来动摇根基之说?”
“儿臣也读过一些史书,也知道统治者们,若是施政不仁,逼得黑色的民过不下去,那才会出大乱子,他们会揭竿而起,暴力推翻朝廷的统治,进而,重新开创一个朝代。”
“父皇,这些问题,儿臣之前有很多疑惑,一开始,儿臣怎么也想不通,这民就是民,怎么还会分黑和白。”
“更怪异的是,这么明显的区别,竟然无一人写进史书里,更无人著书,清晰地指出黑色的民和白色的民,包括四书五经都没有。”
朱棣看向众人,认真道:
“这个问题,儿臣之前,是真的想不通,可是现在,国师带儿臣逛了一天之后,儿臣渐渐想明白了。”
朱棣朗声道:
“问题就在这里,这全天下的民,明明是分为很多种,可是圣人,为何要一语概括?”
“这是因为……圣人在世的时候,他所认为的民,其实就是……就是……”
朱棣说到这里,又卡壳了。
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自己想说的话,最后只能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陆涯。
陆涯笑了一下,道:
“既得利益者!”
朱棣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道:
“对,就是既得利益者。”
“圣人眼里的民,是一群既得利益者,他们就是城里的,高高在上的那群人。”
“至于外头,则通通都是野人,是奴隶,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朱棣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的心惊胆颤。
朱元璋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朱棣继续道: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学问,那个时候,还是周天子的时代,有诸侯国,有那些既得利益者,还有野人奴隶。”
“可是,孔夫子的学问,传承了一千多年,人们还是抱着四书五经去啃。父皇,孔圣人的学问,自然也有好的,他能开创儒学,也自有其了不起的地方。”
“可是……大明的恩典,难道只沐浴给那些白色的民,至于那些黑色的民,就能无视了吗?”
“刘师父一直说根基根基,民愤民愤,儿臣就一直想,这大明的根基,到底是白色的民,还是黑色的民?刘师父说的民愤,到底是白色之民的愤怒,还是黑色之民的愤怒?”
“依儿臣看来,刘师父说的根基,其实是黑色的民,但他故意把两者混淆,把不是根基的白民,也当成是根基。”
“事实上,国师就算要反儒,影响到的,也只是那群少数的白民而已,对于黑色之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又何谈动摇根基?”
朱棣顿了顿,说道:
“那些白色之民,享受了无数恩典,衣食无忧,朝廷也给予了他们很大的优待,可是现在,他们却说自己失意不得志,活不下去了。”
“国师要开创与儒学不一样的学问,以刘师父为代表的白色之民们,就会产生怨恨,刘师父他们会痛骂国师,然后裹挟那些愚昧无知,没有读过书的黑色之民,煽动他们闹事。”
“可是,国师终究是没有做伤害那些黑色之民的事情,更没有让他们活不下去。所以,哪怕白色之民们,闹得再厉害,黑色之民们,也不会乱起来。”
说到这里,朱棣的眼里,已经亮起了光芒。
他小小的脑袋里,有无数的疑惑,而能为自己解惑的,却是陆涯实事求是的教导。
朱棣朝朱元璋躬身一拜,说道:
“只要父皇能分辨出黑民和白民,不给白民利用黑民寻衅挑事的机会,那么……所有白民的手段,都将不堪一击。”
“父皇,大明皇帝,理应是天下人的父母,而不是一小撮的白民之父母,浩荡皇恩,更是惠及天下,而不是一小撮人。”
刘基等人,满是骇然。
他们惊骇于,一个孩子,竟可将他们藏在心底却不敢吐露的道理,统统说了出来。
陆涯看着朱棣,微微一笑。
看来这家伙从小就不屑与那群文官打交道。
难怪当了皇帝之后,他对文官集团也是不屑一顾。
哪怕是方孝孺这样的名士,朱棣也敢诛其十族,丝毫不惧儒士的反弹。
合着这是从小就有的反儒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