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也不管众人的惊讶,他正说到兴头上,便打开了话闸子,继续说道:
“儿臣算是看明白了,平日里,总是那些白民,叫嚷得最凶,总是他们发出的不满声音,最大。总是他们说的话,就有很大的道理。”
“可是黑色的民,却什么道理都不懂,如儿臣亲眼所见的那些老农户一般,他们勉强能填饱肚子,有衣服穿,便对朝廷感恩戴德,哪里懂什么道理。”
顿了顿,朱棣扫了一眼刘基等人,小小的瞳孔里,隐约带着一丝不屑:
“可是……若是有人认为,为政者,只需庇护那些白民,却放纵黑民被欺辱,压迫,漠视,而那些白民,还在称颂这天下,如何太平,如何盛世,江山可以永固,那就大错特错。”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若是千千万万的匹夫,平日里被随意作践,被欺辱,践踏和捉弄,还要忍饥挨饿受冻,活得如猪狗一般。”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无法忍受了,那么,白民们所称颂的盛世和太平,包括什么君君臣臣,纲纪礼法,什么圣人之学,什么仁政,统统都会毁灭,短短时间,便要天翻地覆。”
刘基听得心惊肉跳。
“国师今日带儿臣和几位兄弟,出城观察,让儿臣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父皇要对那些黑民好一点,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还有学上。”
“只有保护好黑民,我大明才能真正的永固,至于那些白民,不过是一些贪得无厌,永远也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不感恩朝廷的恩典,反而阻拦朝廷,对黑民施加恩典。”
朱棣看向朱元璋,突然问道:
“父皇,您是希望将自己恩泽,沐浴给天下的万民,不分黑白,还是希望只是照顾那些白民的想法?”
朱元璋:“……”
朱棣说完之后,后退一步,双手抱起,朝朱元璋作揖行礼:“这些,就是儿臣的所见所闻,也是儿臣从国师那里悟出的道理,可能讲得不好,请父皇莫怪!”
谦谦君子,宛如美玉。
哪怕他的话,锋芒毕露,直指了某些刘基、李善长等人不愿触碰,也不敢去直视的东西。
可他的行为举止,依旧使人感受到了那股子与众不同的风采。
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朱棣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说得好!”陆涯边拍手边夸赞。
这……果然不愧是永乐帝啊。
有前途。
虽然今后,他可能当不了皇帝了。
但是,未来的时代,谁说当皇帝就是唯一的出路了?有一个强盛的大明作为支撑,朱棣完全可以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
比如……打西方。
不得了不得了。
朱元璋沉默着,不发一言。
朱标错愕地看着朱棣。
这真的是我四弟吗?
怎么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刘基凝视着朱棣,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什么。
李善长此时却道:
“四皇子说的不错,天下之民,无分黑白,俱为皇帝之赤子,此言……正合圣人之意。”
他开了这么个口子,所有人看向了李善长。
陆涯眼睛一眯。
这老家伙,不简单啊。
把曲意迎合,玩得炉火纯青。
故意曲解朱棣的意思,再迎合他的说法。
政坛老玩家了。
不过转念一想,陆涯也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很简单,因为朱棣的身份。
他是皇子,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会有一群世界上最有权势也聪明的人,想尽一切办法,为他诠释,顺便夹点私货,说是圣学。
为的,就是不使他的话,被世人反感。
若是换个人说……嘿,来,杀了,砍了脑袋,以平天下‘民愤’。
李善长此言一出。
所有回过神来的人,纷纷捋须。
他们垂垂老矣,见过太多太多的风雨,朱棣的话,让他们短暂地惊骇之后,便是想办法扭转局势。
刘基眯着眼,咀嚼着李善长的话,突然拜下,感概道:
“陛下,四皇子天子纵横,了不得。”
“四皇子一言,老臣醍醐灌顶,天子者,乃上天之子,亿万民之君父,皇恩浩荡,理应雨露均沾,老臣……钦佩!”
朱棣心中冷笑,但同时,也生起了一股寒意和忌惮,自己明明是在嘲讽他们,甚至是批判他们,甚至都说论语错了。
可是,这群人,硬是几句话,就把自己拉到和他们同一阵线的位置上。
朱棣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儒学的另一个可怕之处:同化!
不管你扯什么东西,只要他们想,就能以自己的理论,去把你的那一套东西,吞进儒学体系里,使你的想法,成为儒学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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