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想都没想,摘掉腰间的玉佩就扔了过去。
裴明珠接过玉佩,一见竟是代表承俊亲王身份的蟠龙佩,她直接不满意,“这个我不要,我要红包……银钱。”
赵昶不说话,半侧过脸,根本不接裴明珠送还的玉佩。
赵昶身后的众人一看自家主子送出了自己的王佩,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他们抬头看了看苏鲤,知道主子的这王佩并不是送给裴明珠的喜钱,而是送还给凤女王殿下的。
主子的心思啊!
墨五自然也在接亲的队伍中,看到裴明珠一脸懵懂不知深味的样子,他淡淡一声,“小郡主还是接了这喜钱,你是第一个娘家人,可不能拒了新郎官的面子,不吉利。”
裴明珠眼一瞪,“有这说法?可我只想要喜钱……”
墨五脸一黑,“你很缺钱吗?”
“自然也是不缺的。”裴明珠孩子气的嘟着嘴,“可我姑姑说,我若打赢了第一场,会得很多喜钱,这样我就可以带着阿熠去街上吃好吃的。”
墨五很是无语,他瞅了赵昶一眼,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袋子便抛过去,“这下可以放行了吧?”
裴明珠喜滋滋地接过银袋子,当场就打开瞄了一眼,满意嘿嘿一笑,直接把身子一让,接亲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旁边围观的众婆子一看小郡子这么痛快地放行了,不由嘿地一声,小郡主太好收买了。
赵昶慢慢地又往前走,在二进院的中间又被拦住了。
连骐笑吟吟地看着赵昶,“不知殿下的棋艺如何?”
赵昶眉梢一挑,“二皇子何时成了凤氏的娘家人?”
连骐并不在意他的嘲讽,依旧好脾气笑着,“今儿是殿下大喜的日子,我不过是来讨个喜,知道殿下文韬武略才情满天下,连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向殿下讨教一二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昶再矫情便不合适,他一伸手,“请。”
旁边立马有人摆上棋盘,连骐潇洒地落座,伸手便与赵昶对弈起来。
棋路即人品,一盘棋并没有让人等多久,连骐一抱拳,“殿下赢了,请前行。”
连骐的坦荡和君子之风也让赵昶对他改观不小,他淡淡开口。
“二皇子在中宁多年,深受太子兄长推崇,果然名不虚传,承让。”
连骐浅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承俊亲王殿下才是实至名归的大英雄,能与殿下对弈一局,是连骐的荣幸。”
赵昶颔首,再不多言,直接又往前走。
后面跟随的锣鼓总是适时地响起来,吹着喜庆激昂的调子,让人从心里欢喜雀跃。
星辰却冷着脸挡在了三进院门口。
她的身后,跟着一纵‘凤羽卫’的姐妹,众人以一种守阵的方式堵在门口。
赵昶瞧着这阵式,猛地抬头看了眼苏鲤。
苏鲤站在台阶上纹丝不动,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赵熠穿着崭新的小袍子,睡眼惺忪地揉着大眼睛站在苏鲤身旁,他是被锣鼓声吵醒的。
青云姑姑给他准备了早膳,可他一口都没吃就跑了出来。他当然看到了他爹,却反应淡淡,只是仰着小脑袋看苏鲤。
“娘,你吃过早膳了吗?”
苏鲤低头看他,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没有,我不饿,你先去随青云姑姑吃早膳,稍后还要随我去送嫁。”
“送嫁?”
赵熠显然不明白。
苏鲤轻嗯一声,“太后有旨,让我以娘家人身份亲自送你娘入承俊亲王府,我想带上你,阿熠可是愿意?”
赵熠抿了抿嘴,“只要跟娘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鲤意味地看着他,“阿熠,从今后,你要叫我大姨母……你娘和你父王今日成婚,以后你若再想留在我身边,就必须改口。”
赵熠点头,手自然而然地牵住苏鲤的手,“我听娘的,以后在人前我就叫你姨母,人后我再叫你娘。”
苏鲤很无语,她淡笑着摇了摇头,摸摸赵熠的小脑袋,觉得整个身心都被这小家伙萌化了。
赵昶始终静静地看着苏鲤和赵熠,就象望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青云姑姑和七嬷嬷陪着大嬷嬷站在苏鲤身侧,赵昶一眼望去,心头立时酸涩不已。他最亲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相认。
此刻,星辰组成的战阵已经与‘翼龙卫’等人组成的战阵打了起来,两个都是新练的阵法,龙虎之争,打的激烈。
星辰等人不愧是天生的战士,面对身经百战的‘翼龙卫’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取胜的势头。
赵昶一看,皱了眉头,眼见‘翼龙卫’的战阵要落败,他轻身而上,瞬间扭转战局。
苏鲤冷哼一声,看了赵熠一眼,立时飞身而起落入阵中,苏鲤对上赵昶,两人相视一眼,立马交上手。
大嬷嬷看到咧着嘴笑了,她眼眸中满是慈爱。
七嬷嬷却不似大嬷嬷宽慰,直接嚷道,“这叫什么事?这迎亲闯关,怎么变成了双方对打?这吉时快到了,若是一时分不出胜负该怎么办?”
正说着,一直等在内殿凤轻隐也实在忍不住又跑出来,她头上盖着盖头,隐隐约约看到台阶下众人乱打成一团,她有些焦急。
“赶紧去把姐姐和殿下分开,这样打下去,可要误了吉时。”
身边伺侯的婆子从没见过如此着急出嫁的新娘,可凤轻隐身份尊贵,她不好笑话。
“二小姐莫要着急,这不过是迎亲闯关,还能一直打下去不成?咱们中宁的风俗,自然要难为难为新郎官,这于二小姐将来在婆家有利,娘家势强,夫家自然不敢小觑你。”
凤轻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
大嬷嬷和青云姑姑自然听到了凤轻隐的话,她们不约而同回过头,见凤轻隐一身大红的喜服,头上还顶着盖头,却扒在殿门上向外张望,实在不雅。
大嬷嬷轻皱了眉头,急忙走过去,福了福,“二小姐还是赶紧回内殿等着,新郎官已经闯到此关,吉时定然误不了。你这个样子,若是被婆家人看到,不吉利。”
凤轻隐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直接瞅了大嬷嬷一眼,转身回了殿。
苏鲤与赵昶在空中相击一掌,两人双方落到阵外。
星辰和‘翼龙卫’等人也停了手。
虽然短暂交手,可双方都从中获益非浅。
苏鲤淡淡一声,“殿下可以进内殿下,新娘子在等你。”
赵昶却站着没动,他没看苏鲤,眼光只瞅着一个方向,“听说太后下了懿旨,要你送嫁去承俊亲王府?”
苏鲤点头,“我打算带着赵熠一起去。”
赵昶这才转头看向她,目光潋滟,深浅复杂,“答应我,送到王府你即刻离开,不要在王府逗留。”
苏鲤知道他有谋算,不希望自己涉险,“到时候看情况再说,若你不放心,我就把阿熠留在‘凤离宫’,由青云姑姑亲自照看。我带着星辰去王府,她们排练的战阵你也看到了,说不定到时能助你一臂之力。”
赵昶摇头,“不行,大嬷嬷和阿熠留在‘凤离宫’我不放心,还是由你亲自照看好。”
苏鲤点头,“也好,我到王府便即刻返回。你放心,我即便带走星辰她们,还会安排其他人守护‘凤离宫’,保管万无一失。”
赵昶点头。
二人商量妥当,赵昶便踏上主殿的台阶。
苏鲤没有跟上去,只静静站在院子里,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地从宫门口一掠而上。
“希望本国师没有来晚。”
苏鲤抿唇,“国师大人想要讨喜酒,不该去承俊王府吗?”
国师一身玄身,在满殿的红绸中显得特别独特,他脸上依旧带着白玉面具,精致的唇角一勾,“难道凤女王忘了,本国师可是你们的表兄,今日凤二小姐出嫁,我作为娘家兄长,是要背着她上轿的。”
苏鲤一怔,立马醒悟过来,她的娘亲是耶律家主的妹妹,也就是国师的亲姑母,只是这么久以来,她始终不习惯她与国师的这层关系。
况且,国师根本不认耶律家主为父。
随后苏鲤就笑了,“原来是表兄到了,请吧!如此一说,就差你了。”
国师露出了笑容,他一甩广袖,踏上台阶。
此番,院中的锣鼓象不要命似的响起来,如今新郎闯关成功接到新娘,他们自然欢欣鼓舞,唢呐吹的甚是欢腾。
鞭炮也点燃了,噼里啪啦震天响。
赵熠捂住了耳朵,大眼睛满是好奇,青云姑姑抱着他,时刻不撒手。
国师果然背着凤轻隐出了主殿,迎亲的众人立马围上来,赵昶意味十足地看了苏鲤一眼,转身跟上。
苏鲤在临走前,对青云姑姑叮嘱再三,并把裴明珠留在了‘凤离宫’。
迎亲的队伍一走,‘凤离宫’便紧闭了宫门。凤氏娘家人除了苏鲤,也就只有太后,所以宫中并未设宴款待亲友。待一切平静后,青云姑姑立马按照苏鲤的叮嘱做好布防。
承俊亲王今日迎娶凤二小姐,可谓惊动了整个京城。
街面上人山人海,赵昶骑在高头大马上,当真尊贵无边俊气无双。
凤轻隐坐在八抬大轿上,她方一进轿就把盖头拿了下来,透过纱窗,看到苏鲤象丫环一样一直随在她轿旁,她得意地勾了勾唇。
即便她贵为女王又如何?
还不是象奴婢一样为她送嫁?赵昶竟然连顶轿子都没为她准备,以她之尊,为她送嫁,她当真有颜面。
这是她哄骗加哀求才从太后那里得来的恩赐。
即便她不能成为凤女王,她也一定要让苏鲤丢尽脸面,她就是要让她难受,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是怎样娶别人的。
“瞧,那不是凤女王殿下吗?难不成她是要亲自为她妹妹送嫁吗?”
“这还用说,肯定是凤女王殿下,没想她竟自降身份,连轿子都不坐,直接走着为她妹妹送嫁,真是令人敬佩。”
“这可是给足了凤二小姐面子。”
众百姓看到苏鲤随在轿边送嫁,都不由惊奇地议论着,觉得凤女王真平易近人,为妹妹送嫁,当真令人钦佩。
而赵昶自然也听到了百姓的议论,他挺直着脊背,并未回头,心中却起伏不定。
苏鲤始终倒背着手,洒脱至极地走在轿子旁边。
她容颜艳丽,神色一丝不苟,知道百姓都在看着她,心中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只是赵昶那挺直的脊背,那红的灼人眼的婚袍,着实地灼伤了她的眼。
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她最爱的男人成婚了,新娘不是她。
可今生她不愿再傻了,逃避是没用的,她选择了勇敢面对。再则,真正的凤惊鸣偷梁换柱,赵昶既然已经知道,断不会真与她成为夫妻的。
她根本不在乎此番坐在轿中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她只要明白赵昶的心就好了。
此时,南宫戬正站在‘云锦茶楼’的窗前望着象长龙一般的迎亲队伍,他自然看到了苏鲤。没想,她竟然没有逃避,而是勇敢地陪嫁在侧。
街上百姓的议论,南宫戬自然也听到了,他却失望地没有从苏鲤的脸上看到伤心绝望。他只看到了她的洒脱和坦然。
南宫戬不由皱紧了眉头。
南宫扶玉坐在茶楼的小桌前,并没有象南宫戬那般站在窗前观看。
她淡淡地瞟着南宫戬,脸上一片冷漠,“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想让我看苏鲤的笑话吗?那你可是如愿以偿?”
苏鲤的坚强,不是他能想象。
瞧着他的神色,定然是失望了。
南宫扶玉嘲弄地冷笑一声,端着茶盏饮了一口。
“我奉劝你,别再自找难堪,苏鲤和赵昶的感情不是你所能动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计划,赵昶绝不是你能捏的软杮子。”
南宫戬冷着脸,不愿再听南宫扶玉叨叨,如今,他对她的耐心和感情已然用尽,他直接吩咐成隐,“将公主送回凤凰台,公主身体有恙,无事便不要再出来了。”
“是。”成隐领命,“公主,请让属下送你回去。”
南宫戬这是要直接软禁南宫扶玉了。
南宫扶玉银牙狠咬,对南宫戬透着恨意,“南宫戬,这里可是中宁,你凭什么软禁我?你别忘了,我是南祥尊贵的公主,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叔身边的一条狗……”
“公主。”成碧害怕了,急忙扶起南宫扶玉,“将军说的对,你身体虚弱,奴婢扶你回凤凰台吧!”
南宫扶玉知道成碧是为了她好,若是再激怒了南宫戬,倒楣的还是她,趁着南宫戬还未发飙,成碧想赶紧扶她走。
成隐也是暗暗焦急,如今公主与将军势同水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整日战战兢兢,唯恐主子们闹起来,央及池鱼。
成隐对着成碧使了个眼使,成碧使出全身的力气架着南宫扶玉就走。
南宫戬雄关一般身姿纹丝不动,待南宫扶玉离开,他才慢慢转过身。
若是南宫扶玉看到,定然要被他一双森寒恶魔般眼睛吓到,再也不敢掠其虎须触其逆鳞了。
锣鼓喧天地到了承俊亲王府,诸葛七也回来了,淡定地带着府中侍卫站在府门口迎亲。
按照规矩,赵昶要射轿门,意有给新娘下马威之意。
诸葛七刚递上弓箭,就被赵昶的手挡了回来。他直接半撩起轿帘,微俯着身,对里面伸出手,“阿隐,到家了,出来吧!”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让轿边的苏鲤听到了,立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只得转过脸不去瞧赵昶脸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笑颜。
凤轻隐却看不见,她头上顶着红盖头,羞愤万分地把手放进了赵昶的掌中。
围在周围的百姓们立马起哄,“承俊亲王也太宠王妃了,连下轿时给王妃立规矩都免了,真是把王妃疼在了心尖尖上。”
赵昶的脸上一直溢着温情的笑,他紧紧握着凤轻隐的手,待她稍一起身,他就一个巧劲往前一带,凤轻隐惊呼一声就跌进了赵昶的怀里,赵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拦腰抱起了凤轻隐,随后跨过火盆,大步走出王府。
周围的百姓都哄笑起来,“王爷也太心急了,竟然抱着王妃进府,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
苏鲤听着百姓的议论,似乎对赵昶非常推崇,赵昶表现出的对凤轻隐的宠爱,也符合他不惜找遍天下也要寻到她的决心和痴情。
苏鲤叹息一声,抬脚也进了王府,既然是送嫁,那自然是观过礼之后才能回去。
诸葛七迎上来,抱拳,恭谨一礼,“殿下,请随我入府。”
诸葛七之前被凤轻隐赶跑了,自然不是真的跑路,如今他又光明正大地回来,自然是赵昶另有安排,此刻他亲自迎苏鲤进府,也是尽了管家的责任。
娘家人自然是贵宾。
苏鲤走在熟悉的路上,入眼看到的皆是熟人,众侍卫仆从看到她,都无声恭敬向她行礼,眼眸中皆是温情。这样的场面,让苏鲤没由来眼眸泛潮。
众人并没有因为凤轻隐而忘掉她,反而显得更加尊敬。
诸葛七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苏鲤,“这是殿下让我交给女王的。”
苏鲤看到,竟是孟大哥送她的‘乌碧’。
当初赵昶在太后寿宴上选了凤轻隐,而她成了凤女王,之后苏鲤便让人送还了赵昶的玉佩,而她的‘乌碧’留在了王府。她着人向赵昶索要,赵昶却不给。如今竟让诸葛七亲自还给她,又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