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里。
见到少年极度痛苦虚弱的模样,那双眼睛流露出一丝兴奋,但是没想到,少年竟然没有倒下去,看来似乎是还有余力。
那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
那双眼睛隐没在了重重叠叠的阴影和鬼影下,叫人无法分辨。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盯着,他只知道自己被一个实力极为恐怖的女鬼缠上了。
虽然——
她看上去没有恶意。
他浑身脱力,被月笙抱在怀里,并不能看到她的脸。
眼角只能看到一抹艳丽的红,像是由鲜血染红的裙子。
说起来也奇怪,月笙死前,身上穿的是白裙,但被一剑穿心之后,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裙。
现在的她,倒是一身血衣。
月笙很满意现在自己的模样。
她闻到了少年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灵魂深处的香气。
那是专属于老师的,令她垂涎的味道。
月笙咽了一下口水,忽然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食欲。
这大约是作为厉鬼的本能。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喝下他的鲜血。
月笙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紧紧搂着他的腰,愉悦地埋下头来,咬住了少年的脖颈。
尖锐的疼痛刺破脆弱的动脉,少年浑身一颤,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
果然啊,还是为了吃掉他。
刚刚以为出现了一线生机,遇见了只想玩弄他却不想杀他的鬼物。
没想到,鬼终究是鬼。
他今日恐怕就要命丧于此,只是,若是自己化为厉鬼,也一定是要报仇的。
他将最后一张符留给了自己。
这一符能将人的执念死死钉入魂魄之中,魂魄要经受烈火焚烧之痛,但是却能永远记住生前的执念。
大部分鬼都是没有生前的记忆的,他们凭借着的鬼的本能游荡进食。
少年想着,微微抬手。
鲜血流失得太多,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开始沉闷。
意识朦胧间,他准备将那道符纸贴上自己的胸口。
然而,手刚刚抬起,就被一直冰凉纤细的手扣住。
娇软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来令人战栗的寒意:
“做什么呢,别乱来,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
“我可是小公子的守护神呀~”
刚说完,她指尖微动,一股冰凉的力量顺着少年的手腕,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下一秒,少年身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体内开始流动着他从未有过的力量,将他摇摇欲坠的气息抬起,甚至比刚刚阳寿换取的力量更加汹涌。
少年微微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哑声:
“这是……什么?”
月笙依依不舍离开他的脖颈。
他的血好甜,真的好甜。
“这是我的力量,我保护你,你把你自己献祭给我,怎么样?”
她声音带着笑意,从他的脖颈中抬起头了。
少年第一次看到了这鬼物的模样。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少女一席红裙,即便在晦暗的夜色中,也是那般热烈如火。
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极为精致的眉眼带着诡异的妖冶。
双眼之中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就连月光落进去,都像是陷入了深渊。
她太美了,又看上去好小。
有十六岁了么?
少年在这一瞬间慌了神。
面对过那么多的鬼物,他从未这样过,可是这一次——
他猛地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再一次定睛看去,看清楚之后,瞳孔都颤抖了起来。
她眉心一道妖冶的红色印记,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似乎是鬼王的标志。
少年张了张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被鬼王救了?
为什么?他身上能有什么值得的东西呢?
他一无所有。
月笙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忽的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叫什么,嗯?”
少年猛地一颤,后退一步,竟是被刚刚的触碰惊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甚至觉得她的笑灼伤了眼睛似的,赶忙垂下眸子,小声道:
“谢池渊,道号玄卿。”
月笙飘在他的身侧,围着他转了一圈:
“我叫月笙。”
月笙的贴近带来冰凉又好闻的香气,谢池渊的耳尖几乎瞬间就要滴出血来。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鬼物。
能交流的鬼物已经极少,能随时凝聚成实体,甚至样貌和真人无异的鬼,更是闻所未闻。
不愧是……鬼王么?
师父曾经说,他是天阴之体,及易遇鬼。
师父也曾算到过,鬼王即将出世,却亦正亦邪,世间的前路未来,竟是在鬼王出世之后一片模糊。
谢池渊没想到,鬼王,竟然被他遇见了。
而且……
鬼王,竟然是个小姑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月笙。
少女在月光下微微歪着头,裙摆飘动,纯然地看着她,满脸的不谙世事。
她生前遭遇了什么?就连死后,都这般纯粹?
谢池渊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打不过鬼王,又被对方所救,自然不会再拼死挣扎。
他轻声开口:
“你想要什么,池渊定然拼死……”
月笙打断他的话:
“我说了呀,只要你。”
说着,她忽的凑近,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谢池渊的身上。
少年惶然地后退一步,却根本无法拉开和月笙的距离。
月笙眼睁睁看着他脸越来越红,垂涎不已。
反正自己现在是个鬼,不需要什么人类的矜持和规矩。
她生出舌头,直接舔了一下谢池渊的侧脸。
谢池渊整个人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狼,猛地窜了起来,死死捂住了侧脸,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看向了月笙。
就连眼尾都泛上了红意,睫毛颤抖着,张着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笙眨眨眼,歪了歪头:
“怎么了呢?”
谢池渊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膛,浑身烫的厉害,被舔的脸颊更是一片酥麻,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他回过神来,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大约是没有作为人的记忆了。
所以……才会做这种事。
她不懂。
孩子不懂而已。
谢池渊张了张嘴,半晌,晦涩出声。
少年的嗓音带着极度羞赧的颤抖:
“你……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