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仙风道骨到灰头土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看着用大袖遮着脸爬起来的清灵子，景澜将软剑缠回腰间，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散发着淡淡竹木清香的木牌。
“阁下不妨看看这块牌子。”
清灵子胳膊下移了几寸，布满皱纹的老眼望过去，
借着月色光辉，看清木牌上飞扬的云纹以及一个硕大的“景”字。
清灵子老眼豁然瞪大，震惊道：“这是第五十五代弟子的身份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
正经过后，清灵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骤然肃杀：“小子竟敢动我游仙门之人！！”
如果是真的，他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让眼前这个小子付出代价！
“有没有一种可能。”景澜顶着对方布满杀意的目光，没有丝毫心虚，食指勾着木牌上的红色挂绳，转了几圈，“这牌子就是我的。”
撑着怀中小丫头的封清歌，借着月光观察着景澜，看着她所不熟悉的表情，心下莫名有些烦躁。
“老夫清字辈是五十六代，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怎么……”
看着景澜没有丝毫极度坦荡的神情，清灵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记起来，十几年前门内秘法传信，告知他们一直在外游历的师祖收了一位年纪尚小的关门弟子。
额角青筋不自然跳了跳，清灵子抱着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小心翼翼开口询问：“你可认识云鹤道人？”
“正是家师。”景澜收起令牌，看着对面脸色青红变幻的清灵子，眼中带着冷冽的笑意扩大，“清灵子师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清灵子脸色青白红走了一个遍，最后定格在黑色上，抱拳作揖。
“游仙门天机堂长老，清灵子见过小师叔。”
难怪外面那群大黑耗子里面，有人能破除他布置在小院外的幻阵。
“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景澜不在意挥了挥手，看着隐隐放松的清灵子，眸中冷意加深，“你刚才得罪我家小姐的事情还没完。”
“那小师叔觉得应该怎么办？”清灵子牙齿打架道。
他心里那个恨啊！
随便找个人吓唬都能遇到宗门老祖收下的关门弟子，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且其他师祖也就算了，云鹤师祖最是护短，要是知道有人动了他的关门弟子，绝对能直接扒了那人的皮！
清灵子还不想成为宗门面壁崖前面迎风招展的人皮旗帜。
“这就要看我家小姐如何说。”
黑眸中笑意散去，景澜隐匿在夜色阴影中，神情模糊难以分辨。
清灵子身体莫名一抖，飞速侧身对着封清歌作揖，道：“老……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姐，还望小姐勿怪。”
动作声音无一不谦卑，和他刚才的高高在上，对比极其鲜明。
诚恳态度在景澜这里算是合格，他上前一步走到马车边，轻声道：“小姐觉得如何？”
平复心绪后，封清歌视线在景澜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清灵子。
“先生年纪比我祖父还大，按理来说，我不该太过计较。”
清灵子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急急道：“小老儿一时糊涂，小姐天人之姿，还望高抬贵手！”
他又不傻，但凡是说这种话，明摆着是对方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那几个女娃娃倒是还好对付，关键是这位实力探不到底的小师叔。
武功方面，他绝对不是对手，若是论风水奇门，谁知道云鹤师祖教了这位小师叔多少。
贸然行动，恐怕会让自己栽得更狠。
“看老先生今夜有条不紊的安排，想必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封清歌凤眸深沉，让人无法探知其眼底情绪，“若今日来此的不是我们，以老先生的做法，恐怕手上要添几条人命。”
其他人看到几百只老鼠早就被吓跑了，谁会像她们一样，竟然一力降十会，将他好不容易领悟出的虚实结合之法用蛮力破掉。
要不是遇到今晚遇到的点子实在太硬，他也不会用师门秘术卷起风暴。
清灵子心底对封清歌的假设嗤之以鼻，但口中却是连连认同，并且再三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看着说得天花乱坠的清灵子，封清歌莫名觉得景澜师从的门派不太靠谱。
“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就是承诺。”
这话摆明了是不相信清灵子，急得他冷汗直冒：“小姐您说要如何原谅小老儿？”
凤眸冷然，封清歌唇边挂着浅浅弧度：“我们要去禹州，路上还差一个赶车人。”
靠谱与否倒是无所谓，人能用就行。
闻言，景澜黑眸中划过一抹暖色，眉心峰峦稍平。
清灵子豁然抬头：“老夫堂堂游仙门长老，你个无……”
“清灵子师侄，还请慎言。”
在景澜威胁目光下，清灵子努力将粗鄙之言咽回去，老脸憋得涨紫，“小姐想让小老儿赶车？”
封清歌缓缓点头，见清灵子抗拒之情都快要凝成实质，陈述事实道：“之前这车是你小师叔赶的。”
目光转向景澜，见到他点头，清灵子脸色渐渐向青铁转变，道：“小老儿从未赶过车，恐怕做不好。”
他怎么说也是德高望重的宗门长老，若是让门内那些家伙知道他在这凡尘俗世间给人赶车，面子里子可就一并没了。
清灵子这谎话一点都不高明，但封清歌并没有拆穿，侧首看向一旁的景澜，黛眉轻皱，很是苦恼道：“阿澜，老先生不会赶车，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心善不愿强人所难。”看着清灵子隐隐松了口气的模样，景澜微笑着说出了下半句话，“我也只能修书一封告知家师，门内弟子私自入……”
“小老儿虽然不会，但可以学。”清灵子立刻改口，笑容讨好道，“云鹤师祖云游在外，还是莫要打扰他老人家为好。”
见清灵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封清歌凤眸微眯：“我们并非不讲道理，老先生若是为难，不答应也无妨。”
“不为难，不为难！”清灵子连连摆手，“小老儿在这小村子待了许久，也该动动了。”
讲道理？
他会信那就是真傻子！
他现在不答应，那个藏头露尾的臭小子下一瞬就能把这件事捅到老祖面前去！
“既然老先生同意，那就劳烦您帮忙守下半夜。”
说完，封清歌直接抱着昏昏欲睡的封洁柔回了车厢，清灵子连个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一张老脸皱成了风中凋零的老菊花。
见他脸色不好，景澜上前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清灵子师侄，驾车之事不必担心，我会倾囊相授。”
清灵子老脸僵硬道：“多谢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