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歌做不到放任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更做不到让“人言可畏”这四个字限定她人生的可能。
封国百年基业延续强盛,她要。
身边人的平安喜乐,她也要。
贪心吗?
没本事的人才叫贪心,有本事的那叫雄心。
封清歌毫无畏惧之意的眼神,令景澜内心动摇,但他依旧守着心中最后一道底线。
“殿下当真不惧人言?”
他又何尝不想和殿下亲近,但名不正言不顺,对殿下来说就是一种玷污。
他的殿下合该坐在高台之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会为了任何人沾染尘埃。
就连他也不行。
少年眼中的松动,封清歌全部看在眼中,她微笑着松开景澜的手臂,抬手捧住他的脸颊。
“言语如刀剑,而我心如玄铁。”
墨色眼眸对着宛如琉璃般的棕色眼睛,景澜心底莫名涌现一股豪情。
既然殿下都不惧,那他又何须畏首畏尾?
“臣愿化身盾甲,为殿下挡去一切。”
封清歌手指用力拉住景澜的脸皮向两边一拉,看着他变形后依旧好看的脸,胸中怒意渐渐消退。
“难得你这个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
景澜顺着封清歌手上的力道露出一个笑脸,道:“是殿下教导有方。”
一场疾风暴雨无声消弭在两人对视之中,还带起了一些并不算明显的变化。
用午饭时,清灵子隔着一个饭桌,都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
“我说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他们有问题。”
狸奴顺着清灵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吃饭。
玄云子更是连头都懒得抬,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面前的饭菜。
兴致勃勃的讨论没有得到回应,清灵子收回目光,看着同桌的两个木头,忍不住道:“我说你们两个,好歹出个声。”
狸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伸手夹菜。
“师叔。”
玄云子还是记着清灵子这个师叔,叫了他一声。
但清灵子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
“师侄啊,你这性格日后讨不到媳妇儿的。”
“师父说我会遇到情劫。”
玄云子放下碗筷,“视线”准确投向清灵子的方向。
“情劫是情劫,媳妇儿是媳妇儿。”清灵子摇头晃脑逗着小师侄,“都说了是情劫,那肯定不会是你的媳妇儿。”
“大道万千,凡尘俗念只会毁我道心。”
看着无欲无求的玄云子,清灵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小云子,这世间烦恼事虽多,但快乐也多。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途,不如活在当下。”
清灵子难得正经一会,引得狸奴侧目。
“道可道,非常道。”玄云子一挥袖袍,清风不知何处起,却刚刚好吹起他的发带和遮挡眼睛的缎带,“俗世者众多,却无人求道,岂不哀哉?”
看着眼前不同于其他同龄人的玄云子,狸奴莫名觉得他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看不见的雾气,让他整个人气息缥缈。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都感觉不到眼前还坐了一个人。
这样的人,很危险。
狸奴放下手中碗筷,向玄云子的方向挪动了些许,全心戒备。
如果玄云子有任何异动,她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而桌面上的另一人,好不容易将掉在地上的下巴找回来,震惊道。
“你竟然已经入境?”
悟道有三重境。
入微,入境,入道。
清灵子时至今日也不过是入境,而玄云子如今十岁左右的年纪,和他这个修道了一辈子的差不多。
震惊到大脑空白实属正常。
封清歌收回看向清灵子那边的目光,向景澜询问道:“入境很难?”
景澜轻声解释道:“入微、入境、入道,每一重领悟都难如登天。这么多年门内从未出现过能够在十岁左右入境之人。”
玄云子或许就是宗门内师祖留下的箴言中那人。
封清歌好奇道:“那你是哪一重?”
“我不修道。”景澜转身帮身侧眼珠子一直转动的封洁柔,将脸颊沾上的一点汁水擦掉,“擦干净了就能出去玩。”
封洁柔道谢了一声,抬头看向封清歌。
“想玩就去,但是要注意安全。”
“谢谢哥哥。”
封洁柔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对着两人行礼后,跳下了凳子小步跑向另一个桌子。
眼看着她将正襟危坐的玄云子拉着,封清歌心里非常不舒服。
“小柔上午不是还很讨厌他?”
“同龄人话题比较多。”景澜看向狸奴,见到她微微颔首追了上去,收回视线浅笑道,“有狸奴他们跟着不会有事。”
“我不是说这个。”封清歌抬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担忧道,“你说这小子会不会对小柔有非分之想?”
听到她的问题,景澜哭笑不得。
“玄云子不到十岁。”
“你不是也只有十五岁?”封清歌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对,立刻改口道,“十五岁都有成亲的,他十岁怎么了?”
景澜眸光闪了闪,假装没有听到封清歌前半句话,道:“玄云子是门内最有望入道之人,他本身也一心向道,不会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
“这可不好说。”
见他没有抓住那句话不放,封清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掩饰性低头,语气不善道:“还是要找人盯着他。”
景澜调侃道:“阿鸾,你现在很像是担忧女儿遇到坏人的父亲。”
看着他揶揄的神情,封清歌反问道:“我是小柔的父亲,那你是什么?”
眼见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景澜不动声色道:“大概是伯伯一类。”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身份。”封清歌见他避重就轻,摇了摇头,道,“那请问这位伯伯辈的‘小姐’,你难道就不担心家中小辈被拐走?”
“这事自然有其他长辈操心。”
景澜一推四五六,让封清歌所有话都堵在了口中。
“你这甩手掌柜做的,我甘拜下风。”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景澜目光落在封清歌身上,微笑道,“有时候尝试相信一下其他人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