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花哨了。”
景澜面无表情地盯着封清歌手上的布料，言语是少见的犀利。
“过分奢华，反而喧宾夺主。”
“普通百姓看的不就是一个花哨奢华？”
封清歌凤眸蕴含着淡淡笑意看着景澜。
“孙世豪天天穿金戴银，十个指头恨不得带二十个名贵扳指，任谁第一眼看见他，都要说一句家财万贯。但孙巧巧却低调内敛，与他暴发户的打扮截然不同。”
前者是为了向其他人展示财力，并且以有钱土包子的形象，降低其他人的戒心。
后者才是一个发迹家族后代真正该有的气质。
“孙世豪在唯一的女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封清歌放下手中点缀过分奢华的布料，略有些感慨，“可惜这丫头只学会了她老爹的一半本事。”
“老树遮天蔽日，虽庇护周边，却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见封清歌不再触碰喜服，景澜脸色温和了许多，“想要独当一面，唯有离开此处，或者等到老树倒下。”
封清歌看着他缓和的神情，唇畔笑意浮现。
“不生气了？”
景澜脸颊微僵，故作不解道：“我何时生气？”
他确实觉得这套喜服很碍眼，但绝对没有生气。
“刚刚。”
景澜低头解释道：“我刚才只是不舒服。”
“好，就当没有。”封清歌微眯着凤眸，凝视着景澜，“那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烦闷得很。”
心在胸膛里面，心脏疼也就是胸口疼。
景澜极其自然道：“可能是这几日太热，热气凝滞于肺腑。”
见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封清歌忍俊不禁：“你现在都会感到胸口闷，那明日怎么办？”
今日可以用不舒服当借口，但明日景澜必须要出席。
眼睁睁看着殿下为其他人穿上婚服，光是想想就觉得呼吸停滞。
可他不能阻止。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婚，牵扯太大。
景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恢复了往日的稳重温柔。
“‘表弟’成亲，我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去送嫁。”
崔清河可没有一个姓景的表姐。
看着景澜和寻常一般无二的表情，话在封清歌舌尖滚了几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会打破现有的平衡。
“听说过哥哥送妹妹的，可没听说过姐姐送弟弟。”
半开玩笑的话语，掩下了所有真实想法。
“平婚书在封国也甚是少见。”
看着那双明明透彻却看不清情绪的黑眸，封清歌轻笑一声：“倒也是，明日就劳烦‘表姐’了。”
粉饰太平或许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分内之事，算不上劳烦。”
景澜眼中笑意很浅，却不显得疏离，反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距离感。
但封清歌一眼看出这是景澜习惯性的伪装，轻叹一声。
还是不要逗他好了。
“孙家需要个女婿，小舅舅想要个儿媳妇，一举两得。”封清歌侧首看着景澜，“古有替父从军成为佳话，我今日代弟嫁娶，日后想必也会是一番美谈。”
猜想得到证实，景澜看向封清歌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解。
“阿鸾，你当真觉得这是件好事？”
就算孙家小姐未婚先孕，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没偷没抢没杀人，不至于到守活寡的地步。
“我一开始就说，各取所需。”封清歌看着眉宇间隐含不赞同的景澜，似笑非笑道，“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她和景澜不认为女子未婚先孕罪大恶极，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一旦露出马脚，不说孙巧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如何，就连孙世豪和整个孙家都会受到牵连。
有她出面也算是帮孙家解决掉了一个隐患。
“如果孙员外他们知道了真实情况……”箭在弦上，多说无益，景澜放弃了假设，询问道，“可需要和那边通个信？”
他们和孙家还有合作，最好不要闹翻。
“小舅舅那边，我已经传信过去。”
她前日熬了一晚上写契约和画图的时候，就顺手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
算算时间，再过一两日应该就到了。
听到她已经安排好，景澜不再过问。
封清歌想趁着午后到傍晚这时间段，买些补给以便明日直接上路。
可刚和景澜走出客栈没几步，就被胡子拉碴双眼红肿的蒋光耀堵了个正着。
封清歌假装看不到眼前极其碍眼的大个子，拉着景澜就想走。
结果蒋光耀像是装了磁铁一样，他们往左他往左，他们往右他往右。
眼看着这不动手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封清歌头疼地对着景澜道：“记得提醒我下次出门看黄历。”
景澜目光扫过蒋光耀，看他衣服的褶皱程度，明显是蹲了不短时间。
能有耐心等这么久，恐怕就算是看了黄历也没用。
蒋光耀嘴角抽了抽，抢先开口道：“我又不是妖怪邪祟，看什么黄历。”
“看到你比看到妖怪还可怕。”
封清歌握着景澜手腕，越过蒋光耀向陈县繁华处走去。
蒋光耀苦着脸快步跟上两人。
“我也没得罪你，崔兄弟说话不必这么毒吧？”
封清歌连头都没回，旧事重提道：“你还欠我把扇子。”
“我老爹不是来还你了？”
说起这件事，蒋光耀脸上苦味更重。
“你和我家老爷子到底说了什么，他回家二话没说，先把我打了一顿。”
想起那日的板子，他心有余悸。
“没什么。”
封清歌脚步加快，显然不准备帮蒋光耀解惑。
蒋光耀快速追了上来，抓耳挠腮地道：“崔兄弟，崔大哥，你就告诉我实话，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封清歌斜了他一眼，道：“真想知道？”
“当然！”
蒋光耀猛烈点头，好像脑袋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封清歌微微一笑，在蒋光耀略带期盼的目光下，缓缓丢下几个字。
“回去问你父亲。”
满心期待的蒋光耀瞬间僵硬在原地，那脸色比看到吃下去的苹果里有半条鲜活的虫子尸体还要难看。
趁着这个机会，封清歌带着景澜飞快脱身。
两人刚到巷口附近，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景澜反抓住封清歌手臂，护着她的脑袋，将封清歌禁锢在他和拐角墙壁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