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探脉证明清白,何来大辱?”
方士元满眼冰冷看着孙世豪。
“如果不验,受到影响的可不仅是令爱,还有陈县其他无辜女子。难道孙老爷和孙小姐忍心看着她们受无妄之灾?”
此话一出,陈县之人心中有些动摇。
他们不愿方士元探脉,是害怕孙巧巧真是喜脉,受到牵连。
但如果不检验,传出去对陈县女子名声照样有影响。
方士元故意这般说,就是为了激发众人心中对自家孩子的维护。
很显然,效果不错。
但孙世豪之前也用过这个方法。
他既然敢用,那就不怕别人学走。
“若是今日让你验了,那明日其他人也可以。长此以往,陈县女子外嫁,谁人都可以在大婚当日堵在门前质疑。”
验了无论结果如何,陈县女子都会受到影响。
不验,最多是没有证据的恶意揣测,茶余饭后的谈资。
“敢问这后果,你方士元承担得起吗?”
“为何承担不起?”方士元嗤笑一声,撂下狠话道,“如果某所言不属实,就从陈县三跪九叩到五里外的兰因寺剃度出家,一辈子祈福赎罪!”
闻言,孙世豪眼角抽了抽。
这人今日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能承担责任,敢问孙老爷和孙小姐敢自证清白吗?”
众人目光不断在孙世豪和方士元之间转动。
方士元既然敢这样说,那绝对是有据可循。
反观孙世豪和孙巧巧,如果再推脱,恐怕只能坐实方士元所言不假。
进,坚决不同意,孙家和陈县沦为笑柄。
出身陈县的女子,日后婚约必定艰难。
可退,这喜脉一探就会露馅。
到时候,为了陈县大多数人,孙巧巧只能成为被舍弃掉的少数。
进不得,退不得,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孙世豪飞速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简直要把脑袋想破。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心中天平开始渐渐偏向方士元。
人群中议论声也从一开始的支持对半,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逐渐变大,人群喧嚣和鞭炮声混杂在一处,让人越发心烦意乱。
“这探脉要是探出问题,必然要将此事告知县令!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可千万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掺杂着喜庆爆竹声的议论传入耳中,孙世豪抬起珠光宝气的胖手捂着脑门,心中暗下决定。
今日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绝不同意这些人给女儿探脉!
孙世豪深吸一口气,做好舌战群儒的准备就要开口,眼角处突然闪过一道红色。
他心中一咯噔,下意识看向红色飘过的地方。
还未看清楚对方身影,就听到女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要探脉可以,但我信不过你。”
方士元目光缓慢地从孙巧巧脸上往下扫,眼神极其轻慢。
“孙小姐信不过某,某也信不过贵府上的大夫,不如让两位前辈帮忙,如何?”
吴、林两人脸色虽然不同,但眼神却很相似,都是对方士元完全不征求他们意见,便将此事定下的厌恶。
“两位老先生愿意与否,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孙巧巧对着方士元冷笑了一声,而后冲着吴、林二人福身行礼。
“吴老先生、林老先生,不知可否帮晚辈证明清白?”
林老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小姑娘客气了。”吴老笑容和蔼,“大喜日子犯小人,难为你还能保持仪态。不像某些人,喜欢找事不说,还没礼貌。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吴老这话几乎算是明示,却偏偏没有带任何能特指证明身份的内容。
方士元就算想反驳都无从反驳。
听到吴老先生指桑骂槐的话,孙巧巧心里觉得畅快,对着吴、林二人行了一礼。
“多谢吴老先生和林老先生。”
“好说。”吴老摆了摆手,“何时探脉?”
“现在。”
说着,孙巧巧将红色喜服宽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刚好能露出把脉的位置。
她正要将手腕伸到吴老先生面前,孙世豪突然道:“女儿,你当真决定好了?”
孙巧巧闻声回头,见到爹爹满目担忧的模样,心中有些愧疚,低声安慰道:“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孙世豪盯着女儿看了几息,松开手道:“好,能为了大家牺牲小我,不愧是我孙世豪的女儿!”
结果还未定,他先拔高一下女儿的动机总是没错。
看着父女二人的互动,方士元笑容得意。
“孙老爷这话恐怕说得太早了。”
孙世豪退后半步,盯着方士元,嘲讽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脑袋上那些毛为上!”
“该担心的人可不是某。”
说话间,吴老已经搭上了孙巧巧的手腕。
看着苍老手指按在脉搏处,众人心中同时绷起一根弦。
孙世豪停止了和方士元争论,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不断转动扳指。
望着众人皆紧张的神情,方士元眼中得意持续扩大。
过了几息,吴老睁开眼睛。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了吴老身上。
此时,他即将说的话,就是对这件事的宣判。
离吴老最近的孙巧巧,看着他依旧温和的眼神,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开始落回正常位置上。
“小丫头。”吴老先生松开手,后退一步,“你近日劳累过度,需好好休养。”
“多谢吴老先生。”
孙巧巧彻底放松,福身道谢。
孙世豪转动扳指的动作停止,无声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背影看上去像一个软了气的皮球。
众人反应了片刻,而后眼中也闪过喜色。
所有人都开心了,但有的人不高兴。
“前辈,你还忘了说喜脉的事情。”
“你聋了?”
吴老斜眼看着方士元。
“老夫可不像某些人,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却字字句句都在提到让小姑娘家难堪的字眼。”
方士元脸色微沉,但想起如今紧要之事还未解决,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只能压下怒火,道:“前辈,你确定未曾探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吴老差点冲上去打他。
“老夫行医将近五十年,难道还探不出来脉象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