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馆失火，这么久以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为什么她还能露出这种游刃有余的表情。
看着让人不爽到了极致。
封清玉紧紧捏着手掌，用疼痛唤回了理智。
他不想成为被丢弃的棋子，不想变成那些肮脏诡谲物体的玩物。
“此事一直是阿姐负责，弟弟并未有所涉猎。”
从嫉恨压不住到冷静下来不过一瞬。
封清歌玩味扬了扬唇瓣，道：“看来他们把你教得不错。”
掌心刺痛明白告诉封清玉千万要冷静，但封清歌仿佛看路边濒死野兽的表情，让他内心抑制不住犯怵。
“阿姐是受刺激了吗？”
封清歌摇了摇头，这一局，她需要做得已经足够了。
转身看向大步而来的两人，瞬间变脸。
“皇叔，父皇。”
仅仅只是一瞬，就换上了伤心欲绝的假面。
“是我失职才会酿成今日大祸。”
泫然泣泪的模样，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烟熏得眼眶发红，平日里淡然强势的人，一旦脆弱起来，更容易让人心疼。
但会产生这种心疼情绪的人，明显不包括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三个人。
本来准备看好戏的封于明，现在只想要去洗眼睛。
封于禁也是沉默了几息，才找回自己平日的声音，关切道：“修文馆内的试卷可有备份？”
封清歌摇了摇头，极度自责道：“儿臣未曾料想到今日之事，还望父皇责罚。”
一句“无妨”卡在喉咙中，骨碌了一圈，封于禁才冷下脸道：“这种事情，你应该早有防备！”
封清歌红着眼眶，只是重复甘愿受罚。
看着父女二人的你来我往，封于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开始思考不睡觉站在这里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父皇，想必阿姐也不是故意如此，还请父皇不要责怪。”
古怪看了封清玉一眼，封于明沉默后退一步。
“既然你这般说，那此事后果你和她一同承担。”
封清玉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瞬，过了几息脑袋才开始正常运转。
“儿臣所负责事务并未涉及试卷内容，此刻插手怕是不妥。”
近乎本能撇清干系。
封清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并未继续维持伪装出来的慌张无措。
“三弟说得是，修文馆被贼人点燃一事与他无关。”
特意咬重最后几个字，似乎带着某种特殊含义。
“明日上朝，儿臣会给父皇一个满意答案。”
封清玉紧皱着眉头，隐晦看了一眼身后，一直伺候他的贴身太监，毕恭毕敬并无任何不妥。
“明日科考开始，试卷若是不运过去，对天下学子皆不好交代。”
状似担忧地提醒，其实不过是想要试探封清歌的后手。
“十年寒窗，如今却遇到这般变故，若是让那些读书人听到这个消息，怕是有不少会产生怨怼。”
封于明故作严肃开口。
“荣庆，你当真有办法解决？”
“原卷雕板还在，若是未曾被焚毁，今日加急也并非不可能。”封清歌一脸肃然道，“只是雕板也在修文馆之中。”
转身看向火焰开始减弱的场馆，封清歌似乎松了口气。
“只希望雕板未曾出问题。”
“你不该如此大意。”
封于禁叹息看着封清歌。
“是儿臣疏忽。”封清歌立下军令状，“若试卷无法按时交出，儿臣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皇帝神情无奈且沉重，道：“也好，此事若是传到前朝，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修文馆被贼人趁虚而入，出这么大的纰漏，本就是儿臣的责任。”
火势变弱不少，封清歌带来的侍卫，已经冲入宫殿，抢出还完好无损的雕板，送到封清歌面前。
封清歌拿过雕板，马上组织宫人重新印刷。
封清玉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迟疑，过了片刻，才追上去询问。
“阿姐可需要帮忙？”
“三弟刚才不是还说对试卷刊印一窍不通？”
眼见他眸中有不善气息闪过，封清歌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不仅将雕板交给他，还同意了封清玉要帮忙的请求。
之前准备材料之时，封清歌便多备了两三份，都放在宫中库房中。
此刻直接命人拿出来就可以开始印刷。
封清玉带来的人帮忙到一半，便少了几个。
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脚步，在殿外暗处守着的封清歌眸中玩味之意更重。
“殿下。”
血腥味传来，封清歌看向衣衫整齐丝毫不像是出手打斗过的景澜。
“抓住几个？”
“五个人，失手杀了一个，其他都按照殿下吩咐送到了承乾宫。”
封清歌微微点头，道：“这事你不必再管，在此处守着，明日帮我送些东西出去。”
“是。”
忙活一夜，墨迹未干的新试卷砌在牛车上的箱子，离开皇宫，在一处小巷分道扬镳。
一部分送去了贡士院，另一部分则前往封清歌在京城设立的善堂。
在修文馆守了一夜的封清歌，第二日上朝之时，眼底有淡淡青黑。
“科考乃国本之一，竟然在考试前期出了这等大事，臣以为荣庆长公主殿下难辞其咎。”
囫囵咽下到口腔中的哈欠，封清歌顶着被憋回去困意逼出来的些许水光，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行礼。
“试卷已经按时送往贡士院，并未影响科考。但宫中戒备森严，贼人如何能从宫外进入，才应该是此时调查重中之重。”
“殿下想要逃避责任吗？”
“若是本殿错漏，本殿自然不会避而不谈。”
封清歌淡淡看着发难的大臣。
“但此事已经圆满解决，本殿认为注意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不然贼人今日能焚烧试卷，明日就将皇宫禁地当做后花园闲逛。”
“圆满解决？长公主殿下未免想得太简单！昨日如此混乱，若是有试卷流出该如何？”
“昨日处理火灾之人，除了本殿心腹，就只有修文馆官员和三弟信任之人。”
听到封清歌的话，一直安静当隐形人的封清玉，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钱大人是觉得那些大人不可信，还是觉得本殿和三弟心怀不轨？”
封清歌面色嘲讽看向义愤填膺的钱大人。
“这……”
钱大人卡壳一瞬，
“谁知其中是否有其他包藏祸心之人！”
他总不能指着对方鼻子说，怀疑她透题。
大不敬的罪名，钱大人还不想领受。
“钱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此事。”
封清歌眼底嘲弄意味浓厚，在其他人发难之前，对着皇帝行礼。
“父皇，此事却有儿臣的不是，儿臣自请禁足七日，等科考之事尘埃落定。”
突然间的退让，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修文馆失火，是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动摇我朝国本。此事即便不是你负责，他们也会动手。况且荣庆你在最短时间内补救失火可能会带来的动荡，无需如此自责。”
听着半天的封于禁终于开口。
话里话外的偏袒无比明显。
当真是令人落泪的父女情。
封清玉低下头，眼底闪烁没有任何杂质的恶意与不屑。
“小三，你在想什么？”
封于明眼神晦涩看着他。
“只是觉得父皇如此袒护，会让朝臣不满。”
“偏袒？”
封于明看着已然调整好表情的封清玉，笑意压低在喉间，带着无边的冷意。
“事出突然，不去找贼人的麻烦，倒是在这里为难解决问题的人。那些迂腐家伙也就算了，你可是她亲弟弟。”
“侄儿只是觉得应该按照规矩办事，打破规矩本就不符合常理。”
看着他正义凛然的样子，封于明意味不明一笑。
“封清玉，其实我一直不同意三哥的选择。”
盯着开始皱眉的少年，封于明声音逐渐变成低沉威胁。
“但现在我觉得他的选择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