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人众多，能够过目不忘者，不会在少数。
若是连这点证据都抹不平，被那些家伙盯上，并且还被摆了几道的他们，才是纯纯的傻子。
如封清歌所想，巡考官员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两篇看起来有异的经注。
他们回报之时的沮丧，封清歌看在眼中，话语中却并未有一丝安慰之意。
“这些人的学问算不上顶好，只凭借这两样答案，恐怕连三甲都勉强。”
看着众人困惑目光，封清歌也不说暗话。
“若真是大规模作弊行为，恐怕不止他们这些除了记忆无甚可炫耀的家伙得到了试卷母版。”
这些人，说不定只是烟雾弹，用来迷惑他们的。
“殿下，我们要如何做？”
虽相处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巡考官们却隐隐有将封清歌当成主心骨的迹象。
至于其中有多少是准备找个高个子挡住即将塌下来的天，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封清歌也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是因何听话。
只要好用就行。
“我正在派人调查卷面情况有异学子的信息，看看他们是否有共同点。”
封清歌看了一眼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神情严肃。
“还有一日多的时间，若是查不出来，就只能先阻止他们的科考。”
巡考官们对视一眼，道：“臣等愿听殿下差遣。”
“你们继续盯着，确认最后一篇策论。”
众人应声退下。
应试内容繁多，许多人都会将几篇策论留到最后作答，这也给部分人提供了便利。
考官突然开始检查试卷，原本心中有鬼之人，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试卷内容不符，就已经让他们脑袋空白了一次，这两天时间又关在无人交流的小房间，脑子灵光之人不剩下多少。
而且就算察觉到异常，也有部分人不愿意放弃机会。
策论筛查，几乎能确定这些家伙有问题。
只有少数发觉有暴露风险的人，放弃了用早就得到的答案，而是现写了一份符合自己水平的策论。
看着最后呈上来的名单，封清歌对比手下传回的消息后，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用来搅浑水的探路石。
“殿下，我们现在可要抓捕他们？”
“影响到其他考生也不美，等结束再说。”
巡考官并未察觉到问题。
想着反正也不剩几个时辰，便一口答应下来，同时打心底认为封清歌很为苦读多年的学子考虑。
送走巡考官，在贡士院待了一日的封清歌，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走出门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侍卫。
“出了什么事？”
“五殿下今日和陛下用膳之时，突然中毒昏迷，陛下正在宫内大发雷霆。”
舒展的指尖一僵，封清歌沉着脸道：“饭局之上可有封清玉？”
“除了三皇子，还有六殿下和福柔公主殿下。”
侍卫一五一十告知封清歌。
“是陛下的意思。”
封清歌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针对谁的嘲讽，而后整了整衣衫道：“若本殿没猜错，父皇让本殿早日返回宫中。”
“是，殿下何时起程。”
“不着急。”
封清歌让侍卫去善堂先通知其他人回宫，顺路将大理寺的衙役和管事都通知过来。
侍卫愣了一瞬，才领命离开。
走出贡士院之后，与剩下同僚兵分两路，一个向城东一个向城西。
“殿下。”
身着黑衣的景澜从屋顶落下，身形已经有成年男子的模样，但脸上却带着以往不会出现的稚气。
“您之前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查到，这些书生唯一的联系，就是去过万宝斋，并且和万宝斋掌柜比拼过‘帖文’。”
帖文，盖掉前句或者后句，进行补全，算是学子间比拼记忆的小游戏。
“可有例外。”
“基本都在名单之中。”
景澜又掏出一份名册。
“兄弟们还调查了科考前三个月，与万宝斋掌柜进行过这类游戏的读书人，名单外的人都在这里。”
“做得很好。”
封清歌拿过名单翻看了几眼，并未发现熟悉的名字。
万宝斋，大概只是一个用来寻找合适猎物的地方。
竟然如此笃定能够拿到科考试题的母版，还真是自信。
凤眸之中嘲弄意味更重，封清歌收起名单。
“你在这里等着，结束后随我一同回宫。”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道铃声响起。
站在屋外的士兵立刻开始行动，该收卷收卷，该抓人抓人。
“你凭什么抓我！”
“放开我！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老爷！”
“随意抓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被士兵盯着交卷的其他人，看着被五花大绑还不断反抗的百来人，心中紧张不已。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世上从来不缺少煽风点火以及不清楚情况，便自作主张主持正义的人。
“无缘无故，就算是官府也无权抓捕功名在身的学子。”
“就是，你们这样做是违反律法。”
只要有一个人发声，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当然，也有部分人老老实实交卷，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我们不是犯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
不知是谁将一块石头砸向正在押送学子的士兵。
眼睁睁看着石子即将砸中眼睛，下一瞬这石头却转了个弯，士兵心底瞬间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骚乱骤起。
就在学子和士兵的冲突即将升级之时，突然有一道蕴含威严的清冷声音响起。
“会试作弊，罪责重大，诸位是想要和他们一样，去大理寺走一圈吗？”
作弊二字，就像是极端寒冷的催化剂，落入平静湖水之中，将其瞬间冻结。
人群霎时安静。
“你说作弊就作弊，有什么证据！”
封清歌目光淡淡扫过出声之人，冲着他身后的士兵微微示意，男人立刻被押了出来。
“他们与万宝斋老板勾结，获取试题。”
看着男人表面上慌张，其中阴冷镇静的眼睛，封清歌故意上前几步。
“如今人赃并获，这位先生还要什么证据？”
“谁知……”
寒光一闪而过。
耳畔清风吹拂，下一瞬男人便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下次莫要下这么重的手。”
若是打死，又是一番麻烦。
“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景澜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些委屈。
封清歌怔愣一瞬。
回过神来的巡考官等人大声喊着保护“大殿下”。
众人立刻明白封清歌身份。
看向封清歌的眼神，敬佩与厌恶皆有。
她并不在乎。
“律法早有规定，作弊人数超过百人，便是杀头的罪名。诸位之中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此时若是站出来，本殿可以担保从轻处理。”
巡考官们听到她这话，脑门上一个劲流汗。
他们都想将这一百多号人交上去了事，但如今这位殿下都说了还有人作弊未被发觉，息事宁人肯定是不可能。
真不知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可以及时止损，甚至还能算得上一件功劳，却偏偏要多此一举。
巡考官们笑容苦涩，却不敢质疑封清歌的决定，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不干。
那这考场之事，就只能由他们承担。
“秋闱如此严格，怎么可能有人作弊？”
“各位要是不信，可以和他们一同走一遭。”
许多人立刻闭嘴。
入牢在许多人眼中可是大污点。
就算是被冤枉，日后洗刷清楚，那说出去也不好听。
“既然诸位不想，那就安静交卷，至于今日作弊之事，不出三日便会有通告。”
窃窃私语声响起，其中有很多人眼中都出现退缩之意。
视线扫过人群，黑压压一片，她无法细致看清每一个人的表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听闻此次试卷是在你监督之下完成，谁知今日是不是你贼喊抓贼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