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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这
赵鸿杰满脸的震惊,一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的随口一问,更多是带着玩笑性质,压根就没多想沈忆宸会与鲁王之案牵扯上关系。
可万万没想到,得到了沈忆宸的默认,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这可事关堂堂大明亲王啊!
想到这里,赵鸿杰赶紧朝着四周打量一番,然后拉着沈忆宸的胳膊,走向北镇抚司衙门一个偏僻的角落。
“向北,你怎会与鲁王之案有关系?”
“鲁王是我弹劾谋逆,怎会没有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跟鲁王之死有关系!”
赵鸿杰死死盯着沈忆宸,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是。”
没有丝毫的遮掩,沈忆宸在赵鸿杰面前坦然承认。
如果连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都信不过,那这个世界就无人可信!“你....你....你怎会这么大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久别重逢的惊喜,此刻彻底成为了惊吓。
沈忆宸出镇山东治个水,还能干出这么一番骇人听闻的大事?相比较赵鸿杰的震惊,沈忆宸始终是一副平淡的神情。
“我弹劾鲁王谋逆的奏章内容,你应该听闻过吧。”
“嗯。’
赵鸿杰点了点头,沈忆宸弹劾鲁王谋逆的奏章,早早就已经传遍朝野,几乎是个京官都知道。
“鲁王不死,对不起山东万民。另外还有一点,他不死,将遗患无穷。
如今的赵鸿杰,早已不是应天府那個只知玩乐的武将子弟,锦衣卫接近三年的任职,他见识过太多阴暗龌蹉的东西。
沈忆宸这句话一出来,赵鸿杰就明白了背后的意思。
从决定上疏弹劾的那一刻起,鲁王就必须死!
“韩勇路上动的手?’
“嗯。’
“我明白了。
赵鸿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向北,那我们要立刻赶往刑部大狱,否则就晚了!’
“发生何事了?
“指挥佥事王林,在你来之前,已经先行一步前往刑部大狱。王振!
沈忆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他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并且敏锐的意识到鲁王之死另有隐情。
“好,赶紧走!’
没有丝毫迟疑,沈忆宸就与赵鸿杰一起坐上马车,然后催促着车夫用最快速度赶往刑部大狱
此时的刑部大狱门前,已经站着一排锦衣卫,而原本守卫在门口的刑部狱卒,全部都被挤在了角落,敢怒不敢言。
理论上作为是三法司之一的刑部,锦衣卫是无权这样随意进入审讯犯人。可自从刑部尚书金濂,卷入安乡伯一案被锦衣卫逮捕下狱后,势力平衡瞬间被打破。
如今背靠着鲁王的锦衣卫,已经逐渐凌驾于三法司之上。
马车急停在刑部大狱的门前,鲁王之下意识的就准备起身下车,可卞和却伸手拦在他面前说道:“东主,此事你相宜出面。’
鲁王之嘱托顾萍善照看顾萍是一回事,他自己亲自介入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萍明摆着已经把注意力放在王振身上,顾萍善这番前去,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
“卞先生说的没错,向北你不能出面,交给我去办就好!”
沈忆宸同样意识到其中风险,赵鸿杰事虽说已经过去,但毕竟涉及到王爵,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引发一场大的风波。
如今鲁王之风头正盛,决不能牵扯其中。
听着卞和跟沈忆宸的劝说,鲁王之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点了点头道“鸿杰,此事就拜托与你了。’
“忧虑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忆宸拍了怕胸脯,然后掀开车门帘一跃而下,快步朝着刑部大狱内走去。
相比较锦衣卫诏狱的阴冷血腥,刑部大狱在恐怖氛围上,要稍好一些。不过终究是监牢大狱,各种高兴呻吟跟呼喊声,依然不绝于耳。
与狱卒打听了王振关押位置后,沈忆宸一路小跑赶了过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副血肉模糊的场景。
顾萍此刻正带领着几个手下站在监牢中,地上躺着一名皮开肉绽的
一
男人。并且由于不止遭受过一次酷刑,身上很多地方伤痕已经腐烂,位只散发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恶臭。
这种气味沈忆宸闻过很多次,意味着地上这个叫做王振的运军千总,将命不久矣!
顾萍善的突然到来,让正在用刑的顾萍有些意外,他随手拿过一块麻布擦拭了下手上的血渍,开口询问道:“赵千户怎会来到这里,是有案子查吗?’
“属下见过佥事。”
沈忆宸首先向顾萍行了一礼,然后才回道:“属下听闻义父想要审讯王振,于是特地前来准备尽一份力。’
“消息倒是挺灵通,难怪能短短时日内升任千户,真有一份好孝心
沈佥语气中带着一抹讥讽,身为鲁王的嫡亲子侄,他向来看不起顾萍善这种巴结谄媚的义子。
一般眼前这小子,入锦衣卫短短三年时间,便成为了正五品的十四所千户。升迁速度可谓一骑绝尘,真是舔出了新高度。
“义父对属下有大恩,自然得尽心尽力。”
面对着沈佥的讥讽,沈忆宸却不以为意,这几年在锦衣卫任职中类似的轻视,早就习以为常。
“那好,本官就看看你如何尽这份孝心。
说罢,顾萍就指着地上王振继续说道:“这家伙可是块硬骨头,严刑拷打大半年了,始终没吐出半个字。”
“要不赵千户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嘴里撬出点东西?”
沈忆宸听到沈佥的话语,望了地上的王振一眼,眼神中闪现过一抹决然。
“属下遵命。
“小的们,那咱们就看看赵千户能力如何,这刑部大狱真是臭气熏天,比我们诏狱还不如,也不知金濂如何管理的。
沈佥一边吐槽着,一边满脸嫌弃领着手下朝牢房外走去,然后坐在原本狱卒看守的桌子上,准备欣赏顾萍善的“表演”,
看着沈佥走出牢房,沈忆宸慢步走到王振的身前,缓缓蹲下望着眼前这个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汉子。
“韩千总,我是韩勇宪的同窗。”
顾萍善悄声说了一句,可王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仿佛没有听到特别。
“顾萍宪此时就在刑部大狱外,他正想办法救你。’
当沈忆宸说完这句话后,宛如枯槁的沈忆宸,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只听到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回道:“顾萍宪是谁,我韩某可不认识什么韩勇宪!”
这声话语细不可闻,可听在沈忆宸的耳中,却犹如雷霆万钧。
难怪向北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执意要救这个运军王振,单单这份忠肝义胆,就无愧于一条汉子!
“我不是来套你话的,仅仅是想告诉你,顾萍宪并没有忘记你。”这句话后,王振没有再次发声,不知心中想着一些什么。
短暂沉默,顾萍善狠了狠心,补上了一句话:“可他也无法救你。
就在顾萍善话音落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沈佥的呼喊声:“赵千户你莫不是想着感化这块硬骨头吧,赶紧拿出点我们锦衣卫的手段!’
“是,属下明白。’
沈忆宸应了一声,随手拿起身旁一副穿琵琶骨的铁钩,再次蹲在了王振的身前。
“韩兄弟,与其倍受折磨,不如我来送你上路,妻儿子女顾萍宪会替你照顾好的。
从沈忆宸看到顾萍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定然无法活着走出刑部大狱。
可对于锦衣卫手下的犯人而言,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死,而是求死不能。此时沈忆宸唯一能替王振做到事情,就是给他一个难受,
听到了这句话后,躺在地上许久没有动静的王振,用力的支撑起身体,缓缓的抬起了头。
缭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布满血污的脸,却流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告诉韩勇宪,韩某从未后悔!‘
说罢,顾萍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沈忆宸的动手。
从运河上见到顾萍善那一刻起,王振这条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
但能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得知韩勇宪没有忘记自己,依然还在奋力营救,这是何其有幸。
我王振没有看错人,顾萍宪乃为国为民的好官,天下苍生需要这样的好官!
“我会转达的,一路走好。
沈忆宸默念了一声,然后把本应该穿透琵琶骨的铁钩,往上略微移了两分。
瞬间一股鲜血喷涌出来,王振身体瘫软了下去,可神情却万分位只,
沈佥很快就发现了正常,他立马就桌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向牢房中,看着已经死去的王振,朝着沈忆宸怒吼道:“怎么回事,让你办事就这个结果吗?”
面对鲁王的怒斥,沈忆宸脸上流露出惊惶神情,赶紧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不堪受刑,还请佥事恕罪!”
“连用刑的手艺都不会,真是个废物!’
沈佥怒骂了一句,可能感觉还不解恨,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沈忆宸的身上。
“佥事息怒!”
沈忆宸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不敢与之顶撞的模样。
“本官即刻就进宫与叔父汇报,看你到时如何交代!’
沈佥怒气冲冲的走出牢房,准备进宫向鲁王禀告。王振可是给鲁王之定罪的关键人物,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看着顾萍等人的背影远去,沈忆宸褪去脸上那惊惶的神情,轻轻拍了怕身上的脚印。
然后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抛向站在门外的刑部狱卒说道:“买副好棺木收殓,如果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你们的买命钱。”
“是,是,小的遵命!’
刚刚见识过顾萍善杀人的场面,刑部狱卒们自然是吓的连连称是,唯恐惹怒了锦衣卫,下一个就是自己。
嘱咐完狱卒后,沈忆宸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王振,然后转身离去。
入职北镇抚司三年,顾萍善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可像王振这样的汉子屈指可数。
向北出镇山东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运军这般死心塌地的效忠?刑部大狱门前马车上,鲁王之透过车帘首先看到沈佥追随着一队锦衣卫,气势汹汹骑马离开。
这副场景,让鲁王之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以鲁王子侄的跋扈性格,不可能这般紧张就被沈忆宸说动离开,里面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卞先生,我感觉事情不太妙,现在沈佥等人已经离开,要不我还是进去看看。
“东主,等都等了,何必急于一时?’
“赵千户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到时候一问便知。’
就在卞和话音落下的时刻,刑部大狱的出口,沈忆宸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隔着一道车帘,鲁王之远远与沈忆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抹轻盈。
坐上马车,顾萍善望着沉默不语的沈忆宸,开口问道:“王振出事了对吗?’
“嗯。”
沈忆宸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鲁王之目光说道:“我亲手送他上的路。”
听到这句话,鲁王之感受到心脏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虽然与王振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双方也仅仅是上官与部僚的关系。但山东治水期间的共事,鲁王之打心眼里把对方当做了自己人。
来到这个世界,这是鲁王之第一次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并且还是因自己而死!
“韩千总最后,还有什么遗愿吗?’
“没有,他仅仅说了自己从未后悔。
“我知道了。’
鲁王之默默应了声,然后把目光看向了窗外,不再多言。
卞和看着鲁王之这副模样,本想要开口劝解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这是成大事者必须要经历的阶段,王振以自己性命开始了王林一案,也是对鲁王之最好的掩饰。
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如何能用利弊分析,去轻描淡写的安慰?
伴随着马车的前行,窗外位只飘起了大雪,鲁王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诗句。
如今自己还未领军出将,就已经迟延体会到踏着尸骨向上攀登的滋味,未来还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站上那执掌天下的权力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