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废物小姐
她,叫陈陈,实实在在的现代人,一个百无一用破落潦倒的废物小姐,和陶夭夭唯一相似处就溺水那段。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醒来就成了陶三小姐。
当然她更加琢磨自己算个啥。
附身的女鬼??
想破脑袋的后果是头疼,一想脑瓜仁就牵扯着疼,跟脑里扎了根绣花针似的,只有些模糊凌乱的图像:站在江边垂泪的她被外力撞进了江里……惊恐挣扎…..…..绝望…….呛水……..
每每想到人家会传言她“自杀”,她都想再落一次水,看能不能穿回现代。
她特么想去给自己正名:我不是自杀!
她一直腹诽老天爷作弄她,在她诚心求死时,半分机会都不给;等她想明白决不能死时,“噗通”一声把她弄死了。
在她眼里自杀是极不光彩的行为,虽然那阵子日子过得很不顺,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越陷越深,哪怕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死掉,但是她绝不会去死!
她有必须活着的理由——那就是为人之子的责任。
说来惭愧,在她老爸过世前几年,拜那抑郁症所赐,她倒是三天两头寻死。
当她老爸真去了,她那抑郁症爆发得更猛烈,倒不曾真有寻死觅活的举动。
不死,仅仅是因为不能死,她还要养家糊口。
我怎么死的?这是她心中巨大的疑问。
妈妈和妹妹以后怎么活?却是她心中挥不去的悲恸。
然而,她没有办法了,她困在陶夭夭的身体里,困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不知道怎样才回得去。
她也琢磨过,要不要再跳水试试?
可又怕这次运气不好死得透透了。
虽然莫邪和风铃和她分析陶夭夭池塘溺水蹊跷之至,叫她好生提防某人,并要她查清此事,把害她之人绳之以法,可是她真提不起兴趣。
关我屁事!
她才不想穿越过来就进行劳心费神的宅斗。
醒来之后,她就半真半假疯了傻了。
关于照镜子那段,其实是当时震惊镜中人居然还是自己,可是身份却又那么匪夷所思。待拧自己一把感受剧痛后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做梦,真是穿越了,古装和周围的人真不是服装道具群众演员,她真的进入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她从未想过穿越这种事是真的。看小说时还经常吐槽:老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本事应该直面现实,批判揭露一下社会阴暗面,讴歌一下当今社会的真善美,写这种带着现代文明回到古代去嘚瑟,一路开挂的作弊人生,有什么意义?!
一定是她以前在心里诽谤这种小说多了,老天偏要叫她亲自来体验一把。
当然她更没想到的是,穿越回古代能是自己这种学渣。
以往看穿越小说,书的主角铁定是高材生,历史又学得杠杠的,要不就是在现代某领域是个人才,最不济也是个职场精英。
但是自己呢?
有什么!
更可怕的还是个抑郁症、社交恐惧症患者,这样的人居然也穿越?
她感觉这是肆意腹诽批判人家小说的报应.————这就是要弄死她!!
不过这一穿越,居然成了相府千金,妥妥的白富美,这运气都他妈的可以中六合彩了。
这又跟报应一说有点出入了。
及至她了解了奉贤这个国家,和周边诸国概况,顿时神清气爽。
她不用痛苦地揪头发了:让你历史课睡觉!让你上课看小说!
她历史学得再糟糕,那编年史还是会背的,哪有奉贤这个朝代这个国家?
也就是说,她不用再责怪自己历史学得糟了,反正也不能未卜先知。
那就坦然活,反正相府里的人都认为自己失忆,外人都觉得她疯癫。
我是疯子我怕谁?一切陶夭夭的过往都可以揭去!
她立马给自己的新人生定了两个目标:
1,安享富贵,混吃等死。
2,治好这寻死觅活的的抑郁症和社交恐惧症。
她真的真的完全没有一点想法,要在这个世界混出点名堂。
自己的斤两她还是掂量得很清楚的。
她绕着弯告诉两婢女自己起了个新的笔名_____陈陈,诱导她们叫她的真名。
关于写诗词,出版小说,这个她还是非常非常的羞惭,毕竟若单凭自己那榆木疙瘩脑袋,就是揪落一头秀发也是憋不出半句。
但是天下文章一大抄,把现代那些文学作品千般杂糅万般组合,也还是有了点她自己的风格。
初初的羞惭,很快被真金白银的稿酬迅速冲淡,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把自己原先世界的文化散播在这里,也是种继承和发扬,不用觉得是剽窃。
至于恬不知耻署自己的名字,主要是因为作品已经把先人的精神瑰宝绞碎,重新拼装的东西署哪个老人家的名字都不公平。所以只有署上自己的名字........
当然她去妙香楼工作时脑壳短路,也用了陈陈这名。
陶夭夭走在离家出走的路上,想到白富美的日子一去不回头了,从此前路叵测,不免心里怅然惘然戚戚然。
然而实在不想嫁人,妈的还是个陌生人。嫁人那念头冒上来就想呕吐,五脏六腑都绞扭着难受。
此生,她当真不打算嫁人,连想想都胃抽筋。
所以,那些疯癫的“贪”和“作”也是无奈之举。
她以为自己都“作”进青楼了,看哪个还敢登门提亲,自认不嫁人的愿望得逞了。
哪想到老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还记得和妙香楼老板顾鹤影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个一身红衣的丽人满眼含笑地打量着她,青丝邪绾,头上竟无半点珠翠,肤色极白,妆容极浅,却自有一派旖旎风情。
这可跟以往连续剧里演的青楼老鸨形象出入很大了,陈陈对她顿时生出好感。
“陈陈?”,顾鹤影轻笑,道:“我喜欢这名字。”
又补充道:“主要是喜欢《花满城》。”
陶夭夭诧异自己的小说《花满城》居然流传到了花街酒巷,她想当然地认为做皮肉生意的人是不看纯爱小说的。
陶夭夭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顾鹤影莞尔,转移了话题,道:“你家长辈知道你来这儿吗?”
顿了顿,放低音量,道:“我怕有人拆了我这楼呢。”
“不会不会!”,陶夭夭赶紧道:“我的事情我做主。再说我不过是想做后勤打杂的工作。”
红衣丽人惊诧从眼里一闪而过,道:“姑娘这般品貌,打杂岂不是糟蹋了。
陶夭夭想了想,道:“我也会跳舞,呃,是一种异域舞蹈,很有特色,是这里没有的,或许‘人无我有’对妙香楼算好事。”
顾鹤影明显被“人无我有”触动了,又扶额思忖了一小会,道:“跳给我看看。”
陶夭夭哪里舍得错过这个机会,声明不要管弦,只需鼓点,并给乐工示范了节奏后,迈着舞步走到了屋子中央。
她穿着自制的男装,干练利落,衬得人愈发挺拔娇俏。
那舞步痞帅痞帅的,让她有了种雌雄莫辨的味道。
伴随着强劲的咚哒、咚哒、咚咚哒节奏,她释放了了久违的激情,狂野、性感、魅惑、动感,身体每一个律动都和鼓点碰撞。
围着看的人都忍不住左摇右摆,一时间脚都不听使唤了。
这就是街舞的一种,舶来品爵士舞,是她在现代生活里的业余爱好,也是她为了自救,缓解抑郁症状学的舞蹈。都说跳舞结合音乐和运动,非常容易产生多巴胺,令舞者兴奋愉悦。
当她跩、酷、炫地热辣辣舞动时,心底也暗道:人还是要学习,也许你以前认为无用的消遣,某天就成了活下去的本钱。
看着陶夭夭的舞动,顾鹤影脸上焕发出了激动的光芒,她带头叫“好!”
陈陈就知道事情定了。
她不由得精神一振,更是一派劲爆热舞,以一个高难度动作,来了个飒爽定格。
“果然是‘人无我有!’顾鹤影亲昵的拉着陶夭夭,道:“妙香楼欢迎你!”
顾老板从来就没有做亏的生意,暗里认为此女长相不俗舞蹈新颖,契合大众的猎奇胃口。
单是陶夭夭的身份就大有文章可做,若传了出去那可是个热炒话题,对妙香楼并无坏处。
当然她不至于做那缺德事,但万一走漏风声,她也是不怕的。
陶夭夭无端地喜欢这位红衣丽人,不自觉在心里给顾鹤影贴上亲和、知性、高雅、气质等等标签,口里自然就喊上了“顾姐姐”。
她献宝道:“我还会化妆呢,我能让姿容平凡的女子化身为美女,更能让美女立即成为倾城佳人。”
顾鹤影哪里听得这种话,眼睛光芒大盛,对开青楼的人来说,姑娘们的颜值决定着生意的好坏,如果这小姑娘不是信口胡诌,那这种技艺一定要为她所用。
她热切的拉着陶夭夭的手,柔声道:“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姐姐信你!”一边回头吩咐婢女准备果汁和糕点。
用了人家糕点和果汁的陶夭夭,觉得很有必要为顾姐姐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技能,主动开口道:“姐姐,你可以找位姑娘来试妆。”
顾鹤影笑眯眯摸了摸陶夭夭小手,道:“听你的。”转头给婢女附耳嘱咐了几句。
过不多时,婢女带了位女子过来,二八年华,三分姿色,气质平平,眼见着是这里最不济的姑娘了。
陶夭夭问道:“我可以和这位姑娘单独待会吗?”
这娃突然有了点小心眼:自己的独门化妆技术,以后也说不定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让人偷窥了去。自己这一年在相府成天琢磨的无添加彩妆,也算自己的专利了,得私藏。为了活命,小气就小气吧。
顾鹤影站起身来,道:“妹妹请便。”说着带一干人出了门。
陶夭夭大声对门外递话:“给我一刻钟。”
她掏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家当。确实是有备而来。
给女人化妆原就是她在现代的正经工作,是靠这手艺养活自己,所以这活对她来说驾轻就熟,需要不了多久功夫。
门外传来顾鹤影轻快的声音:“我拭目以待。”
约莫一刻钟,门里传来叫姐姐的声音,顾鹤影忙不迭地推门进去。
一个娴雅秀美的姑娘转过身来对她粲然一笑,并仪态万芳的福身施礼。
顾鹤影只觉此女有二分眼熟,却又觉得未曾见过,正在惊愕中,那姑娘道:“姐姐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院里小红的。
顾鹤影当下大喜,眉目含春丹唇弯起,一双眼睛简直像钩子在人家脸上扒拉起来,把小红刺得都有些站不住了。
“果然好手艺!妹妹这双手当真能点石为金,我几世修来的福,遇到了你。”顾鹤影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客套的意味。
陶夭夭倒不自谦,想当年自己可是公司金牌美妆导师,这可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当之无愧的职业技能。
这一天,她和顾鹤影敲定了薪金和工作细节,两人相谈甚欢。
也不可避免谈到了“为何来青楼”这个问题。
她也老实交代“我想终身不嫁。”
顾鹤影对这个回答感到匪夷所思,好好的美娇娘,何至于此?
“姐姐,嫁人就一定安稳吗?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是侬情。我们女子,当真能把命运交付于一个男人?”
陈陈望着顾鹤影,问得认真。
这句话触动了顾鹤影心底某根弦,道:“原以为我心如槁木死灰,不想妹妹小小年纪也这般。”
陈陈闻言,睁大了双眼,道:“姐姐也不想嫁人么?”
她观这靓丽姐姐也莫非25岁左右,哪知对方幽幽道:“我都36岁了,还嫁谁呢?况做我们这种营生的也莫非沦为玩物,娶回家也是为妾为婢,不为人所珍重,不若就此逍遥一生,乐得自在。”
陶夭夭从心底里觉得顾鹤影好,虽然这份‘好’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大抵与人相交,第一眼便决定了能否相知相惜,并不用多年才得出结论。
“我陪着姐姐,这辈子。”
陶夭夭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也许觉得在这个世界能遇到想法一样的女人太难,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顾鹤影当真是情绪复杂,半晌,道:“你无论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支持,只是你父亲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管他呢”,陶夭夭天真无邪地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鹤影看她天真烂漫,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散发,道:“就真的那么讨厌男人?说不定会遇到谦谦君子、泽世明珠呢?”
“不要!”陈陈傲娇。
顾鹤影爱怜的摇摇头,道:“你若当真和我厮混,就真的没法遇着皎皎君子了。”
她神色暗淡了些:“名声对女儿是极其重要的嫁妆。”
陶夭夭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不免心生感动,道:“姐姐,我不是一时激愤做此决定,我……当真……很排斥男人,怎么说呢,就是想到要和男人成亲,就……想吐。”
顾鹤影睁大了眼睛,也许是无法理解这算啥病,或心里猜疑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到底是受了何种刺激,一时定在那里。
“不是!不是那种!”陶夭夭突然想起了什么,断然否定。
“不是什么?”顾鹤影一头雾水。
“就是……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是钢铁直女!”
“我想的哪样啊?还有,钢铁直女是何意?”
“这个,我想想…..”
陶夭夭一时有些难以表达,主要是说含蓄了她肯定不懂,说直白了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
本不想给人袒露太多心迹,但不说点又真怕顾鹤影揣测她的性取向,到时躲她、防她、厌恶她,可就冤枉死自己了。于是她只好老实承认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