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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梦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夭夭捂住了嘴巴,心脏“砰砰”地跳着。

    她刚才是不是失声惨叫了?

    她一时分不清此身是谁,又身在何地。

    她还沉浸在陈陈的悲惨世界里,痛苦填满了胸膛,对母亲的想念和愧疚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她捂住了嘴巴,却捂不住眼睛,眼里的泪滚滚而下,心脏疼得抽筋了一样。

    妈妈怎么样了??

    没有了我她该怎么活?

    妹妹是不是已经辍了学??

    我该死!怎么可以去江边!!怎么可以来到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夭夭清楚了此刻自己在陌生世界的床上,顿时又忍不住抱头长声惨叫。

    她跳下了床,赤脚往门外奔去。

    说过的要屏蔽过去,要忘记前生,说过的要放下亲人,再也不要抑郁,然而这刻陶夭夭心底的痛弥漫到身体每个毛孔,连头发丝都是痛楚。

    玉郎是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

    声音来自隔壁,是夭夭!

    正侧耳凝神细听,又一声惨叫响起,撕心裂肺恸人心魄。

    他抓起外袍跳下床夺门而出,只见长廊上一个红衣黑发女子身影一闪而过。

    余光一瞥,夭夭的房门洞开着,他心里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顾不得追那个奇怪的身影,奔进屋内叫“夭夭!”无人应答,室内空无一人。他闪身便朝外奔。

    追至后院玉郎便看到了那个红衣女人,赤着一双白皙的足,已经踩踏上了高高的院墙,黑发红衣被夜风吹得飘荡起来,有股摄魂夺魄的美。

    玉郎下意识大叫了声“夭夭!”

    那人影迟钝地回了头,果真是陶夭夭。

    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哀哀的,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那目光似看见了他,又似乎空洞得什么都没有,一转头她便跳了下去。

    玉郎飞身跃过院墙,见陶夭夭只顾跌跌撞撞往前奔去,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连喊数声“夭夭!”这次她连头也不回了,闻声倒是连跑带飞,穿街过户,直朝护城河而去。

    她要甩开玉郎是不可能的。

    河岸上,就在玉郎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时候,她突然回头了,眼里盛满了哀绝,整个人不似温柔骄矜的陶夭夭,不似现在活泼可爱的玉夭,而是一个成熟凄美的女人,那异样的陌生感使他本能地收回了手,脑里闪过“她是谁?”

    她定定地看着玉郎的脸,左眼突然淌下一行泪,嘴角动了下,闭了眼睛,几不可闻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转头一跃砸进了河里。

    电光石火间,玉郎纵身入水。

    陶夭夭如鬼魂附身,一心求死,并没有溺水之人本能,反倒是百般阻挠玉郎的救援,拼命甩开他的手,一心往河水深处而去。

    玉郎由不得她胡来,抬手劈晕了不知好歹的她,抱着湿淋淋的陶夭夭上了岸,直奔侯府而去。

    夭夭一定是中了邪,他一路都在琢磨这事。

    好端端的人平白无故怎么会寻死,特别是如今夭夭那大大咧咧开朗活泼的性子,会因何事而寻死觅活?

    是他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至于吗!

    玉笙是被玉郎拉到陶夭夭房里的。

    大半夜敲门的玉郎说的是“去看看你姐。”

    玉笙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有了姐,睁着迷茫的大眼道:“说啥?”

    “去,看,你,姐!”玉郎说完拉着他就走。

    “姐?”玉笙还没琢磨透,就已经看见了湿淋淋昏睡的陶夭夭,惊呼:“玉夭!”他直接扑了过去抓起她的手乱摇。

    玉郎道:“这不是你姐吗?”

    玉笙道:“是是是!”急得抓心挠肝转头问:“她怎么成了这样,衣服怎么回事?人怎么回事?”

    “半夜去跳了个河。”

    玉笙恨恨地瞪他,道:“玉夭不可能寻死!你是不是又拒绝她了,我姐哪里不好?!”

    玉郎闻言有些不悦,道:“哪里来的“又”。再说我得有机会拒绝啊。我真是半夜被她惨叫声惊醒,追出去就看见她跳河了。我还想问问你她怎么了?”

    玉笙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她怎么还不醒,我去叫大夫?”他起身往外走。

    “她没事,我打晕的。我觉得你应该先把她把湿衣服和头发弄干,我不太方便。”

    玉笙白了他家公子一眼:“说得我很方便似的。”

    玉郎突然笑了:“她是你姐啊。”

    “她还是你妹呢!”

    “哦,我们都不方便,得去叫个女孩子过来。”

    玉郎仿若这会才弄清这个问题,琢磨半天道:“不能惊动大院的人,不然会泄露夭夭身份,还惹母亲不安。你,去妙香楼,找老鸨顾鹤影过来。”

    “深更半夜的,她会来?”

    “她会。就说‘陈陈’出事了。”

    “陈陈?是谁?”

    “你姐。艺名。快走。”

    玉郎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和莫邪的谈话内容。推他离开。

    顾鹤影很快过来了,两个男人出门等着,一会功夫她已经把陶夭夭收拾妥当。

    她问厨房在哪里,说去熬些姜汤过来,天气已入秋,这么裹着湿衣服很容易着凉。

    听到姜汤,玉笙才注意道玉郎也是湿淋淋那么站着,忙催促他也去换衣服。

    玉郎道:“行伍出身,又是男人,哪那么容易着凉。”话音落,人已经被玉笙往门外推,他只好去了。

    玉笙又坐到陶夭夭跟前,担忧地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脑里是玉夭那快乐跳脱的样子。

    才刚刚有了姐姐,差点又没了,他的心酸酸的。玉夭怕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怎么都不肯告诉我这个做弟弟的,有什么事不可以一起担着,不然结拜干嘛。

    玉郎过来的时候正看见玉笙抹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玉笙瓮声道:“玉夭一定遇到天大的难事,不然这么快乐活泼的她怎会寻死,你一定要帮帮她,就算现在你没机会拒绝她了,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

    玉郎瞅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妹妹,乌黑的长发被顾鹤影弄得半干不干的散在枕头上,苍白的脸,漆黑的眉和睫,新换的里衣依然是烈火的红色,没有仿男妆,整个人睡得如一副楚楚动人的画。

    这次相遇,玉郎发现陶夭夭所有的外衣都是黑色,里衣一概红色,肃杀的黑罩住了灼人的红,只在衣领和行走间能看到下摆一隙红。

    这哪里还是那个偏爱清浅柔色的夭夭。

    她实在和曾经有太多不同。

    天大的难事?

    玉郎蹙着眉琢磨。

    她这么着急挣钱想搬出去,是觉得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么?

    我曾经拒绝过她,难道她想起来了?

    他脑里又浮现河岸上,她那张凄美落泪的脸,和那句耳语一般的“谢谢你。”

    他心脏某处突然有点疼。

    他想,什么天大的难事他都可以帮她解决掉,她想要的、想做的,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为她做的,包括娶她。

    那种微妙的乱伦心理早已烟消云散,而今陶夭夭以一个陌生可爱女人的形象印在了玉郎心里。

    玉郎不禁又想起了那夜的微醺,安宁,幸福。

    那柔软的手、细细的腰、暖暖的体温都烙印在他身体里,眼前仿佛又是陶夭夭那软萌萌的笑,一颗心顿时柔软得九曲回肠。

    人眼里一旦有了温柔,看人的时候便会发现对方愈加顺眼,这刻陶夭夭在玉郎眼里是又美又柔,像个无助的小猫,实在是我见犹怜。

    他坐到床榻前,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好巧不巧,陶夭夭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交接间两个人都红了脸。

    玉郎赶紧撒手,镇定心神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陶夭夭呆呆看着面有桃花的玉郎,这个哥哥俊美更胜从前,全身都仿佛在发光。

    她被那光晃得有点愣神,集中精力思考了半天才组装出了此刻的真相。

    求死被人撞见怎么都不是件不光彩的事。

    她垂下眼眸,心里惴惴的。

    半晌才想起玉郎那温柔的声音是在问话,便摇了摇头。

    “那喝点姜汤,小心别着凉。”

    玉郎继续温柔,跳跃的灯光映在那瑞凤眼里,白衣镀了光,坐那儿仿若琼花玉树。

    顾鹤影来得刚是时候。玉笙连忙接过碗要去喂他小姐姐喝姜汤,道:“玉夭,你吓死我了,不能再有下次,不然我恨死你。”

    陶夭夭一见顾鹤影,却哽咽了,叫:“顾姐姐”,挣扎要坐起来。

    玉郎伸出手去扶陶夭夭坐起来,嗔道:“还敢有下次?!”

    玉郎起身让顾鹤影坐到床头,陶夭夭扑倒在她怀里,又叫‘顾姐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顾鹤影拍着她的背,眼眶湿润,道:“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也不知道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傻要去寻短见,什么事不可以来找姐姐。”她说着把玉笙手里的碗又要回来,喂陶夭夭喝姜汤。

    陶夭夭只好张口接了汤,强咽下一口,皱了眉,喉咙一股刺疼,胃里升起灼热感。

    她想顾姐姐何曾亲自做事,这姜和水的比例实在不对。

    勺子再送过来的时候,她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抗拒。

    玉郎接过过去尝了一口,就叫玉笙端下去。

    他对玉笙道:“去拿酒来,就那个月光。”

    月光这酒名还是陶夭夭起的,闻言陶夭夭立刻附和,这刻她想醉生梦死,最好忘记自己是谁。

    她满腹的苦水想跟顾鹤影倾诉,又碍于那俩男人在场。

    玉郎对她微笑:“喝点暖暖身,酒也驱寒。我记得你喜欢喝酒。”

    陶夭夭拉着顾鹤影不松手,说要跟姐姐一起喝。

    玉郎却下逐客令了:“顾姐明早还有事,得早点回去休息。玉笙,送顾姐回去。”

    顾鹤影只得告辞而去,并叫陶夭夭身体好些后去她那里坐坐。

    月光来了,倒入琉璃盏里,色如冷泉,在灯下泛着清幽幽光。

    陶夭夭斜倚在床头,一口又一口啜饮,神情落寞。

    她挺想顾姐姐陪着喝酒说说话,心里头太多淤堵,却跟身边这两个男人说不着。

    至少该跟顾姐说又去她那里工作,自己这样赖在侯府也不是长久之计。

    月光看着冷冽,但咽下去胃里瞬间就升起灼热,几口就点燃了全身的血液。

    她的眼神依然如寒潭透着冷气,但白皙的脸却透出了隐隐的红。

    陶夭夭一杯接一杯,视玉郎二人如无物。

    她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办?这样无望地活着,怀着对亲人的愧疚和想念,倒不如死了干脆利落。

    玉郎想的是,还让她喝吗?

    玉笙想的是,不能让她再喝了!

    他俩差不多是同时出手制止,默契感十足。

    只可惜陶夭夭分外抵触他俩的突然行动,出声让他们走。

    玉郎可不想任她一个人在此喝得天昏地暗,就顺势叫玉笙先回去睡觉,说这里他看着。

    玉笙虽然很不愿意走,但玉郎发话又不能不听,只好心事重重地走了,临走揣摩了半天玉郎的脸色:他为什么不走?

    玉郎为什么不走,他心里想着自己看过她的醉态,也抱过醉后的她,却莫名奇妙讨厌别的男人见识那一幕。

    就是玉笙,她名义上的弟弟也不行。

    第四次,今天是第四次抱她了,这算个怎么回事?

    她在他心里逐渐幻化成了新的样子,不再是亲妹妹,而是一个陌生神秘的女人,能触动他心底隐秘的欢喜。

    但令他憋屈的是,他在她眼里似乎固定成一个样子——恩人。

    天,这个变得有些不认识的她,会不会哪天也来了兴致要跟他拜把子,到时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郎只这么一想,心底就涌起了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