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老夫人被候在门外的玉郎吓了一跳。
玉郎给母亲问了安,殷勤地伺候起母亲洗漱和早膳,让老夫人打趣他,说这是做了爹转眼就晓得心疼老娘了。
玉郎一边陪老娘用膳,一边讲了自己昨晚的思量,难得的是老夫人终于体恤了他一次,也认同要立即敲定他和玉夭的婚事,不然孙子可等不起。
但是有婚约之人岂能再嫁,更何况婚约那头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母子俩十分头疼,商议良久最终决定再难也要去做。
当天上午,侯府便退回了宸王所有的聘礼,并赔偿了三倍的礼金以示歉意。
老夫人亲自登门请罪。
玉郎则是直接去早朝,并在朝会结束后求见了皇上。
当今皇上赵渊皮肤略深,眉毛极浓,悬胆鼻,四方脸,模样赶他儿子辰王还差了很大一截。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玉郎,他虽不如前朝老皇帝重视武将梦想开疆扩土,但对于玉郎能扫清四邻的障碍,并为奉贤求得女真八成岁贡深感欣慰。
他算是个尚武崇文之人,因这个特点,倒使得他处理起政务来既不过于软弱也不流于粗暴,呈现出一个开明君主的模样。
今日这个开明君主既不太威风凛凛,也不太儒雅温文,看着很和蔼可亲,他拿捏好了一个自认恰当的微笑,开口道:“玉卿难得私下求见,让朕甚为好奇。”
玉郎叩拜起身,看皇上脸色尚佳,也微笑道:“臣有一私事悬心,斗胆求皇上助臣一臂之力。”
这话更勾起了赵渊的好奇心,道:“咦,何事能让我们杀伐决断的定北侯悬心,说给朕听听,只要朕能做到的必当助力。”
天下还有什么是皇上做不到的,玉郎当即宽了心。
他有些赧然地说了自己心仪一位女子,想恳请皇上赐婚。
赵渊开始还当是什么棘手的事,竟能让赫赫威名的杀神怯步,不料想竟是此等微末小事,不禁龙颜一展:“玉卿看中的姑娘,还有求娶不得的?说说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幸运?”
皇帝的声音带了一丢丢笑意。
玉郎便讲此女名唤玉夭,是饮誉奉贤的才女,著有《珠玉集》和《漱玉集》。
赵渊闻言竟圣心大悦,道:“朕对这两本书也甚为喜欢,一直还以为此玉夭是个青年男儿,还想过要不要召入朝廷入主翰林,竟不想是个女儿身,不简单不简单。但玉卿才貌皆是我奉贤屈指可数的人物,什么样的人配不上。”
玉郎惴惴道:“陛下,玉夭和我是名义上的兄妹…….”
赵渊一下子悟到玉郎为何找他帮忙了,沉吟道:“这样的话,有点…….那啥.......”
兄妹成亲,到底有悖人伦。
玉郎察言观色,赶紧解释:“可是陛下,我和玉夭无血缘关系,她只是母亲认下的义女。”
赵渊舒了一口气,笑道:“玉卿,你母亲同意不就成了,不需要我越俎代庖赐婚吧。”
“母亲同意。”玉郎深吸一口气,道:“只是宸王殿下可能不会同意。”
赵渊听见自己儿子搅合进这里,顿觉此事蹊跷,蹙眉道:“玉瑾?这又关他何事?玉卿你仔细把事情说我听听。”
于是玉郎一五一十把三人的瓜葛原原本本的说了。
赐婚对赵渊来说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圣旨一下,事情便成定局。
可是这姑娘竟是自己儿子已下聘铁了心要求娶之人,作为父亲,他犹豫了。
玉郎觑皇上脸色是要护犊子的意思,情急之下跪地叩头:“陛下,臣上次凯旋,您曾问我要何种赏赐,并说但凡您能给的绝无不许。臣……..现在就求赐婚,还望恩准。”
赵渊一看玉郎那架势怕是要死磕到底,正想勉为其难答应了:“玉卿快平身,朕……..”
“父皇,不可!”
一个急切鲁莽的声音突然想起,有人直闯了御书房,外面的侍卫和太监拦都拦不住,来人正是赵玉瑾。
原来侯府退亲刺激得他直接来找皇帝赐婚了,没曾想玉郎竟先他一步。
“没规矩!”赵渊怒瞪了赵玉瑾一眼,喝道:“出去,没见着朕在说事!”
赵玉瑾却抢步上前给老爹跪下,满脸焦急不忿。
他叩首:“父皇,求您把玉夭赐婚于儿臣,没有玉夭,儿臣终身不娶。”
玉郎闻言俊脸浮现了个揶揄的笑,道:“殿下是不是记性不太好,你下月便要和宰相府二小姐完婚。”
还终身不婚!
玉郎认为,但凡赵玉瑾拿出终身不婚的魄力与贵妃硬抗,也不至于答应娶陶清婉那个歹毒的女人。
赵玉瑾却急眼了,道:“谁爱娶相府二小姐谁去!母妃是以娶玉夭为条件让我答应娶二小姐的。没有玉夭,我下月断不会娶陶清婉!”
赵渊瞅着底下二人互撕,眼神越来越冷,嘴角却微带了笑:“皇儿这是把我皇家脸面当儿戏了?你想不娶就不娶?”
赵玉瑾一听这话味儿不对,急道:“父皇说的是,是儿臣急糊涂了,婚礼照旧,但母妃答应的事也不能不算数,况且侯府早收了我聘礼玉夭岂能另嫁他人!”
玉郎道:“我母亲不是已经到你府上请罪并退回聘礼?”
赵玉瑾却嗤笑道:“你侯府想应便应,想退就退,你当我们皇家是什么?”
玉郎突然冷冷道:“玉夭混迹于青楼,赐婚与你怕是会辱没皇家门楣,你没对贵妃坦诚这一点吧。”
赵渊一听,这叫什么事,玉夭大才女竟然青楼出身。
那么底下这两个男人,为一个妓子争风吃醋。他的眼眸涌上了厉色。
赵玉瑾却没想到玉郎连夭夭混青楼都敢暴露,气得大叫:“你….你……你,你好!”
玉郎却不看辰王,他可不在意什么名声,现在自己有老娘这个后盾,说什么便百无禁忌。
赵渊头疼的盯着这两个人,居然看中了一个风尘女子,真是令人不齿。
看中便看中,居然还要抢着求娶,堂堂皇帝为风尘中人赐婚,我脸不要了?
赵渊的眼睛在玉郎和赵玉瑾身上逡巡,沉默不语。
于私,他觉得自己这宝贝儿子第一次喜欢姑娘,看样子蛮钟情,居然为了此人说出了终身不娶的话,应该把那女子留给他,一个玩物而已,娶什么娶。
于公,玉郎手握奉贤最高统帅兵符,是威震四方的杀神,作为国之利器,他又不应为一个女人寒了他的心。
赵渊捏着鼻梁踌躇不决,思来想去,举棋不定。
跪着的两个人皆是把目光殷切的投向赵渊,搞得公心私心在心里天人交战的皇帝一个头膨胀成了两个大。
玉郎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猛然俯首道:“陛下,玉夭已经有了臣的孩子,赐婚于宸王会辱没皇家声名,恳请陛下成全我和妹妹。”
“你说什么!!!”
赵玉瑾一蹦而起,声音都吓变了调:“混蛋!叫你胡说!!”
他竟是扑过去揍人,拳打脚踢,挟着滔天怒火。
玉郎双手紧握,兀自跪着,任由赵玉瑾毒打纹丝不动。
主要不敢动,还得求人家老子。
于是,被打的沉默着忍受,一脸坚忍。打人的却崩溃了,一脸的泪水。
愤怒、痛苦、委屈、悲伤的赵玉瑾咬牙切齿道:“玉郎!我恨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夭夭是我的!!!!谁都别想抢去!!!!!!你就算有孩子也不行!!!!!!!”
“哗啦”一声,气得浑身颤抖的皇上,把书案上的奏折书籍掀翻在地,这事还他妈越来越离谱了。
风尘女子,未婚,有孕........
赵渊觉得自己的耳朵受了侮辱。
如此不堪的女人,即便有些才情,莫过是招揽男人的手段。
自己的儿子和重臣竟然为这样肮脏的女人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他怒吼:“疯了!玉瑾,你给我住手!一个风尘女子,一个不知道自爱,未嫁先孕的不检点女人,竟然让你俩大动干戈,真有出息,真让我长见识!”
皇上动怒,赵玉瑾吓得不敢哭了,也不再揍玉郎,只是磕头,不停磕头。
他急切辩解:“父皇息怒,是儿子失仪了。可是,可是夭夭不是你说的这样,她很好,她也不是出身风尘………”
赵渊等着儿子的下文,看他还能把一个青楼女子洗干净。
“她.......她…….她是……..”
赵玉瑾结结巴巴在那里仍想为玉夭辩解几句,但又直觉说出陶夭夭的真实身份不妥。
她千辛万苦逃离了相府,他不能害她被抓回去关着,然后被陶相随便嫁了。
玉郎突然接口道:“陛下,玉夭确实不是你想那样,是臣求娶心切污人亲白。她虽在青楼谋生,却不见男客,只醉心纯粹的歌舞。她没有行为不检点,也…….也和臣没有……没有那种关系,她仍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赵玉瑾脸上的表情百感交集,忍不住捶了玉郎一拳,道:“算你还有良心!”
赵渊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冷笑道:“此女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