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渊的脸色和缓下来。陶夭夭摸了摸腰上的东西,打起了鬼主意。
“师爷爷,我爬树是去抓蝉。”
她从腰间解下布包,里面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她打开给赵渊过目,一脸萌笑:“我想用这个给师爷爷做下酒菜呢。”
当然这是她临场发挥现编的瞎话,不过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更想把这个当权者大腿抱得更牢一点。
她“沦落”成身无分文寄人篱下者,手里没有东西拿得出来,想攀个交情,贿赂点什么都没办法。只能想点这种不花钱的新鲜玩意。
赵渊眉头一皱,道:“你给师爷爷吃虫?”
他心里叹息,这孩子脑子可真伤得不。但无论怎么说,也是自己把她弄成了这个样子的。
因此赵渊假装欣慰:“夭夭真有孝心。”
陶夭夭走过去落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瞥见林平和那群侍卫还在院里毕恭毕敬站着,大夏天的,一个个都面色发红,一脸湿哒哒的,看着甚是可怜。
她立马奔回屋里,一会便端了一托盘的凉茶,挨个递给那些侍卫,“来来来,喝点凉茶,我做的,消暑解渴,轻咽利喉,关键还清热解毒。”
赵渊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娥,道:“不长眼睛?这些事情还要小姐去做!”
几个宫女应声而动,赶紧跑去接过陶夭夭手中的托盘,挨个送水,收茶杯,然后端回殿内清洗去了。
陶夭夭溜溜达达走到赵渊身后,抬手给“大腿”按摩,道:师爷爷,你不要说她们嘛,是我没叫她们。再说我多动动对身体好。”
赵渊眼光忍不住下瞟,那些锯齿一样的半截裙子刺了他的眼睛,道:“没事不知道读书写字去抓什么蝉,看看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陶夭夭又送上自己那个软萌的招牌笑脸,虽然赵渊后脑勺又看不见:“师爷爷,我是为你啊,你都不知道这个蝉是十全大补丸,全身都是宝。关键还很、好、吃。”她特意卖关子,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分量。
“说说,一只虫子能有什么宝贝法。”
赵渊闻言还真好奇了。这种吃昆虫的事,他倒是听说民间有,但那不是因为穷人没东西可吃吗。
陶夭夭听他问,立即来了精神,转到赵渊前面抱起双臂,吊书袋:“蝉,又名知了,脱壳为中药蝉蜕。其营养价值极高,全身不含一点油脂,全是精肉,含有的营养物质是构成人体重要器官和代谢的重要元素,能为人提供热量,为大脑、肌肉、骨骼补充足够的营养,能强脑益智,延缓衰老,提高人体的抵抗力……”
她小嘴吧啦吧啦背了一通书。蝉和蚕蛹,天上飞的,地下走的,草从爬的,她老爹陈富贵都弄来吃过不少。
是以,她对这些东西真是了解不少。
当年她还特意上网找了吃这些虫子的“理论依据”。
她猛然住口,伸手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感觉嗓子有些冒烟,清了清嗓子,对上了赵渊“你就吹吧”的眼神。
赵渊笑问:“还有吗?”
“那当然......有。”
陶夭夭立即放杯子,继续卖弄:“蝉,还能息风止疼、利咽开音、明目退翳、清热解毒、散风宣肺、解热定惊、固本壮阳…….”
“咳咳咳…….”赵渊突然用咳嗽着打断她:“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小东西果然是个宝。”
“你才知道啊”陶夭夭眼神带上了这个调调,意犹未竟,还没卖弄够,道:“这个蝉能够治疗荨麻疹、耳鸣、失眠咳嗽、哮喘。师爷爷——你刚咳了。”
赵渊笑道:“这么厉害,那要试试了,怎么吃?看着怪瘆人的。”
他刚说完就想到这人不是脑子受损失忆了?如何还能记得这些!
他不动声色,带着浅浅笑意,状似随便:“这些是你原先就知道的,还是现在听说的?”
陶夭夭此时说到吃精神百倍,前世爸爸还在时,夏天的傍晚他最喜欢弄麻辣小龙虾、油炸知了、香酥蚕蛹、水煮花生等配冰啤酒…….
对赵渊的问话,她注意焦点便集中在了前一句。对后一句则含混带过,“这阵子无聊看了医书。”
她好似馋得满眼都是憧憬,道:“师爷爷,我可以给你做香酥知了、麻辣知了、油炸知了…….我还想弄一大锅火锅,配冰镇米酒。晚上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她拿那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看赵渊,让赵渊刚想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
陶夭夭用那憧憬兴奋期许幼稚的小表情,俘虏了赵渊中老年的心,一时心肠柔软,道:“好好好,那我就看看夭夭的手艺怎样。对了,火锅,是何种菜肴,烤的肉吗?”
“呵呵你晚上吃了不就知道啦。”陶夭夭笑眯眯吊人胃口。
她转头冲林平他们道:“小林,你们要不要吃?麻辣知了、鸳鸯火锅,我确定你们没吃过,建议试试。”
林平等人有些为难,心里当然是想尝尝那个听来包治百病的东西,更好奇何谓鸳鸯火锅,但是口里却不敢答应。规矩和阶层摆在那里,虽然不能答应,但陶夭夭心意这些侍卫实打实接收到了。
陶夭夭约莫猜到这些人是不敢应允,于是蹭过去摇赵渊的衣袖,撒娇道:“师爷爷,师爷爷,我想请他们吃饭,你说说话嘛。”
“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赵渊奇了。
陶夭夭笑靥如花:“我不是经常麻烦人家吗。”
那群侍卫忍不住无声笑了,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脸上表情生动得很,原来,她还知道自己麻烦了人家。
赵渊被缠得无可奈何,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好对那些人发话了。
这群人奉旨吃饭,个个喜不自胜。
陶夭夭立即撺掇侍卫们再去多捉点蝉来,说是要让漱芳斋所有人都尝尝鲜。
赵渊自己同意了吃这些飞虫,自然又拿她没办法,只好应允了。
下午,所有太监、宫娥、侍卫都齐齐上阵,奉旨捉蝉。
自然,这个劳动项目被一群人玩成了娱乐节目,人人都是前所未有的开怀。
晚餐是陶夭夭和宫娥太监们在漱芳斋的小厨房自己弄的。
主菜是各种知了。碳烤、红烧、煎炸、烹炒、香酥,每种口味都弄了一些。
鸳鸯火锅则照顾了吃辣和不吃辣两种人群,清汤用各种山珍熬成,红汤用牛油高汤炒制。
那天晚上漱芳斋的香味顺风四溢,不知道馋死了多少人。
连惯吃山珍海味的皇帝都被火锅和知了馋坏了,吃得是停不下筷子。
大夏天的,一边吃得冒汗,一边喝着冰镇米酒,冰火两重天,乐此不疲。
赵渊对这顿晚餐赞不绝口,龙颜大悦。
他什么好的没吃过,珍馐百味很难让他有兴趣,但这顿饭却让他的味蕾饱受冲击,精神也得到了空前的享受。“天啊,她是怎么想出这些鬼名堂的!”赵渊悄悄在心底嘀咕,“太好吃了,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有些东西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但独自品味却自有一番衷肠。
赵渊想,与民同乐,感受平凡人的烟火生活,原来这么令人愉悦。
他看着那个喝了酒打着手鼓唱起歌的陶夭夭,浑身都是蓬勃的生命力。那张笑脸闪着光,眼睛里落了两个金乌一样。赵渊第一次从内心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幸亏她活着。赵渊默默庆幸。
他有很多儿女,除了赵玉瑾从小敢对着他展示真性情,其他的儿女只让他感到尊敬,却不亲近,所有的会面寒暄都是礼制和客套,想起来不免心生遗憾。
她突然有点羡慕陶夭夭的父亲。
有这种活泼可爱又生得粉雕玉琢的女儿,做父亲的该是有多疼爱啊。
他转念意识到陶夭夭没有父亲,甚至没有过去,孤零零地活着,想嫁的人嫁不了,活在自己为她编织的谎言里,顿觉这是个十分可怜的孩子。
赵渊难得心肠柔软,他招陶夭夭到跟前,慈祥笑道:“夭夭,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