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沉默跟着在这一刻变得深邃下来。
站在一边的何春生只是直直地看着棉尧，本来听其他人说棉尧不一样了，他还不相信。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寒风里的院子，三个人一坐两站，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可更诡异的是此刻竖在一边的锄头。
“我不管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你想要钱，门都没有，我没钱。”
何大娘眼一横。
跟她要钱，只怕还得看看今天这太阳到底出来没有。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找找村长，顺便再去一趟……你大学。”
棉尧冰冷如尖刀上的目光，从何大娘的脸上转移到了何春生的身上。
这个男人，真够没种。
“我答应你。”
就在何大娘试着赌一把的时候，何春生突然开口。
在院子里矗立了这么久，倒是做了件人事。
“现在我就要。”
棉尧没有半点站起来的意思，似乎要是今天拿不到钱，她就不可能离开。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你还要跟着她一起疯不成！”
何大娘更加恨铁不成钢。
“妈，钱和地契拿给她！”
何春生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把何大娘吓得是一愣一愣的。
原以为现在的棉尧已经够奇怪的了，没想到自家这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要把我老命给逼死是吗？”
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整整一百块，够她买多少猪肉，够她给何春生置办彩礼各种。
可没想到，今儿个这一百块钱就要交给棉尧。
这简直是比要了她命还要痛苦。
“给她！”
何春生捏起拳头，两个字更是似乎从喉咙里一下子迸发了出来。
何大娘彻底傻了眼。
从未见过自家儿子这样。
这模样和之前看到棉尧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等到何大娘颤颤巍巍从屋子里翻出一百块钱的时候，棉尧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错，何春生你今天可真的男人了一回。”
棉尧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只留下母子二人在冷风中凌乱。
尤其是何春生，他呆呆地看着棉尧离开的背影。
依旧是记忆里那般的苗条纤细，她的侧脸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魔力，仿佛看一眼便能让人沉沦其中。
只是可惜，棉尧走的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回眸。
何春生看着的，只不过是太阳升起后一个已经逐渐模糊的背影。
“造孽啊，这个女人就是个强盗啊！”
“这让我上哪里说理去啊！”
“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喝，还让你读了大学，你就是这么……”
“闭嘴！”
何春生一声低吼！
何大娘这下是彻底的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家宝贝儿子好像是被棉尧传染了一样。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儿子了。
棉尧拿回钱后，直接去了自家田地里。
现在她终于知道那对吸血鬼母子为什么单单要这两块地了。
旁边靠河，地势不高不低，阳光照耀的位置绝佳。
更重要的是，这块地，肥啊。
棉尧心满意足的走了几圈，抓起一块土带回了家。
老太太刚好在做晚饭，可眼神还是时不时的看向院门外。
夕阳渐沉，兜宝坐在灶台边，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些灰土摸在了脸上，此刻他已然成了一张小花脸。
“我回来啦！”
棉尧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屋子里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着门口看去。
只见外面的女人踏着晚霞的光辉，周身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银润的亮光。
兜宝痴痴的看着，从一开始看到棉尧时候的恐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尤其是棉尧那张脸笑起来的样子。
好看。
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看的脸。
兜宝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
老太太本以为棉尧一个人对付不了何春生母子，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打算。
“怎么样，他们没欺负你吧？”
“欺负我？”
棉尧将肩膀上的锄头放了下来，新鲜的泥巴在铁锹上更为耀眼。
“你这是？”
老太太注意到。
“我已经把我们家的那两亩地给要回来了。”
棉尧说着，带着某种邀功的喜悦。
“真的？”
老太太难以相信。
何春生母子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棉尧即便现在有点本事，可是想要对付这两个人，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锅铲，连忙走向门口朝外看看，确定没有那对母子身影后，这才终于有点相信。
“奶奶，你放心吧，那对母子是不敢来找我们麻烦的。”
老太太还想要问下去，却忽然闻见一股糊味，一转头才发现自己锅里的玉米粑粑再不铲下来可就真的糊了。
夜色降临，院门却被人敲响。
棉尧将兜宝从水盆里抱起擦干，这才抱进被窝里，厚厚的被子将他围了个结实，只露出一个湿哒哒的小脑袋。
兜宝睁着眼睛，刚想有点动作，瞥见棉尧的眼神，又。
可下一秒，兜宝伸出了两只小手，将被子紧紧抓住。
棉尧这才站起身走出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春生。
“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
棉尧没有开院子门的打算，只是将棉袄领子紧了紧。
由于今晚给兜宝洗澡，屋子里的温度可比外面高太多。
“小尧，你今天做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借着月光，何春生看着眼前的女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怎么好像又和从前不同。
“拿回我应得的东西，不对？”
棉尧冷嗤一声。
真不知道这个何春生是不是还活在梦里。
“小尧，你现在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何春生眼神微动，还是说出了口。
夜色冰冷，棉尧不禁打了个寒颤，再在外面待下去，只怕她明天就起不来床去锄地了。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她已经没有半点心思要在这个男人这里浪费一点的时间。
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可能。
“小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