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说了,你回去告诉你娘,这事情没完,我这里有账本,她拿走多少东西,以后都要给我还回来。”
棉尧丢下这句话便决绝的转身走回了屋里。
一点耐心也不想留给外面的男人。
何春生讨了个没趣,本以为今晚还可能和棉尧说点什么。
不成想,他就像是冷风里的枯树枝,只欠烧的命。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棉尧抬眼看向了坐在被窝里的兜宝。
就在她出去这么一会功夫,兜宝两个小手臂已经露出了外面。
“披上!”
严厉的声音从头而下。
兜宝两只小手臂快速的缩回到了被子里,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并没有被改变。
棉尧伸出手,直接按在了兜宝的后脖子。
冰凉的触感让兜宝下意识的躲被子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个人,一大一小,仿佛在较真。
一旁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打开了棉尧的手。
“他这么小,你这冰冻手再把他弄感冒了。”
棉尧不心疼这小子,老太太可是宝贝。
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根本看不上这孩子。
可谁让这些日子兜宝在自己的身边像个小大人。
在棉尧砍竹子的那些日子里,这两岁的娃娃给自己端茶倒水。
明明是个连走路还不算太稳当的人,那碗茶老太太只担心会弄湿他的衣服,烫伤他这细嫩的皮肤。
棉尧哪里是真的想要让兜宝生病,不过是吓唬。
“不过,你拿回了这些,打算做什么?”
棉尧是真的变了。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何春生不管不顾,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气死的人了。
“挣钱。”
这个家里,吃饭的桌子残缺了一个角,用了几块砖头垫着,灶台烧火做饭都很有可能不小心弄翻整个铁锅,吃饭的碗筷更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物件。
除了两张勉强还能睡人的床外,棉尧根本看不出这个家里还能有什么好的东西。
老太太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连几天,棉尧都是在家里纳鞋底,也不出门了。
只是有时候罗婶会带着鞋底过来一起做,再给棉尧说起街上赶集时候的场景。
棉尧从未去赶过集市。
可没有吃过猪肉还能没有见过猪跑不成?
“你这绣的是什么花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罗婶只顾着说,忽然抬头才发现棉尧绣的图案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现在鞋底大都是绣上梅兰竹菊,主要是好看和象征的意义。
“我这个是郁金香。”
棉尧边说边绣,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郁金香?”
罗婶的兴致上来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篓子里,果然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花色。
“那这个呢?”
罗婶越看越喜欢。
除了奇特外,棉尧这绣活也不错。
以前只以为这个村里自己的绣工算是顶最,现在才知道,棉尧是真人不露相。
这么一双巧手,以前可从不曾见过棉尧绣过任何。
“那个是山茶花,在边上的是牡丹,雪莲,向日葵……”
罗婶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
再看自己绣出来的梅兰竹菊,似乎更显的土气一些。
“这些可真好看,这些线好像跟我的也不太一样。”
罗婶轻摸,自己常绣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看错。
“这些线是我买回来之后再次加工的。”
“自己加工?”
想要绣出好看的图案,那彩线的价格不仅贵,还难得。
可看棉尧这些彩线,似乎与市面上卖的真的很不相同。
“对,都是我用后院的一些花汁自己熬制出来的。”
为了追求这些彩线结实耐用,棉尧严格把控好每个时间段。
包括泡在花汁里的时间,以及烘干晾晒,再到最后的褪色。
每一个加工段都是棉尧自己一个人亲自盯着,细节到了极致。
罗婶听着棉尧讲解这其中的步骤,越听越觉得以前真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可从来都不知道棉尧还有这么一番手艺。
“不过也不全是染出来的。”
棉尧看向罗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又听错了其他的东西。
“其实只需要三种颜色就足够了,其他的颜色可以通过比例兑出来。”
罗婶这辈子只知道本分做人老实做事,对于棉尧说的这些事情可都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尧,你可太厉害了!”
罗婶竖起了大拇指。
棉尧不以为意,只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又低下头将自己手上的鞋底绣完。
坐在一边的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刚刚棉尧讲出来的东西,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这丫头能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难不成是什么时候棉尧背着人偷偷学了什么?
有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老太太也就释怀了。
赶集的日子很快就到,棉尧起了个大早,将这些日子自己绣出来的鞋垫数了数,整整有二十双。
罗婶站在院门外轻喊着棉尧的名字。
“小尧,走吧。”
棉尧拎起装着鞋垫的布包,这才轻手轻脚的带上门。
集市上果真是热闹,长长的条街到处都是卖东西和买东西的。
街市门口的徐家包子据说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有十几年,包子的味道始终如一;左边第一家的胭脂铺总是能出不少新品,不过价格也是咂舌;右边卖的自己编织的柳框篮子更是巧的很……
棉尧一路跟着罗婶来到了街市的中心绝佳地点。
“小尧,我跟你说,这个地方我可是拜托了几个老姐妹给咱两抢的,还好今天来得早,不然又没了。”
棉尧自是知道最佳位置难得,但不知道这个街市也有这样的潜规则。
棉尧直接将方布摊在了地面上,将鞋垫按照不同的花色分类摆放。
旁边有了罗婶在招呼着客人,棉尧这里也很快有了其他客人的目光。
而就在棉尧出门赶集,老太太晨起热早饭的功夫,兜宝已经穿上那身打了几个补丁的小棉尧去了屋子后面抱柴火。
小小的个子抱不了几根木棍,尤其是那双小手在冷风里冻得通红。
前几天下了一场薄雪,褐色的地面上还有不少未被践踏的白雪地方。
红色的小棉鞋布面上沾染了一层雪与土,不消时已经有些渗透进了鞋面里。
红色的呢绒鞋面已经看不出是到底给几个孩子穿过,以至于现在不论棉尧洗的有多干净,始终是有一层灰扑扑的气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