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婶带着一小篮子的新鲜冬笋推开了门。
“老太太,这是我给兜宝在后山上采的冬笋,让小尧给宝儿的熬点粥吃,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昨晚棉尧去村口摘枇杷叶,路过罗婶家门口,恰巧看到出来倒水的罗婶,这才告知她兜宝生病发热的事情。
不料罗婶起了个大早,顶着雨就去后山上采了这些。
听到声响,棉尧已经快速穿起衣服,头发随意的挽起在脑后。
“罗婶,这冬笋这么难得,还是您拿回去吃吧,兜宝昨晚喝了些枇杷水,现在已经好多了。”
知道罗婶对自己一家子好,棉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跟我有什么客气的,我拿来了你就收着。”
想要罗婶带回去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只好从罗婶手里拿过了那一小篮子的冬笋,沉甸甸的,还真不少。
棉尧看了眼,转身从橱柜顶子上拿下这几日她已经纳好的鞋底。
“那这样吧,婶子您把这个收了。”
罗婶一看,这次棉尧绣出来的花样比上次还要惊艳漂亮,有了上次赶集的效果,这次罗婶能保证这些鞋底拿出去卖定然是千金难求。
“这可是你辛辛苦苦绣的,我可不能要。”
她把冬笋采回去,可没打算从棉尧这里还拿走些什么东西。
“要不然这样吧,后天又是赶集了,您帮我带去集市卖,不管您卖多少钱,每双鞋底我就收两块钱,您看怎样?”
听起来不错。
可罗婶还是有些局促。
老实了一辈子,她的道德不允许这样。
棉尧也不多说,将已经纳好的鞋底用个薄布包的很好,这才塞到了罗婶的手里。
“婶子,我知道我们一家得了您不少的照顾,今儿个您要是不帮我这个忙的话,那以后可就不要再送东西给我们家了,我们家也不能一直白白占着您的恩情。”
棉尧说的严肃,罗婶是没了脾气。
“小尧,那不然这样吧,这些鞋底,不管卖多少钱,我就收你个零头的利润行不行?”
棉尧的这手艺没话说,上次她的鞋底一双就卖出了三块钱的高价,这次又都如此精巧,要是还这价格,棉尧岂不是太亏。
“婶子,您知道我的脾气,我说出去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的改变。”
直到罗婶离开的时候,眼眸里还是不忍心。
外门再次关上,老太太这才拉住棉尧的手腕问道,“这些鞋底是不是很好卖?”
即便棉尧上次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可上交给她的钱票子倒是骗不了人。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从家里富裕到如今的破败,这好不容易又看见了一些生活希望,怎敢再让棉尧霍霍没了。
“奶奶,这件事情您就别管了,罗婶一直照顾着我们娘两,不管给她多少,都是她该得的。”
老太太还想说点什么,可既然棉尧都已经这般发话,她也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雨水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结束,外面的空气更是清冷了不少。
老太太烧火给兜宝蒸了碗鸡蛋羹,喊住打算去后院抱柴火的棉尧。
“你先去把这个鸡蛋羹给宝儿喂了,这么久了,他也该饿了。”
棉尧只好将雨靴换下,端着鸡蛋羹,掀开布帘进了里屋。
有卫铮在里屋逗趣,兜宝被围在被窝里傻乐。
可随着棉尧进来后,兜宝脸上的笑容似乎瞬间凝固,更带有一丝的警惕与疏远。
棉尧已经见怪不怪。
谁让这原主对这个孩子又凶又狠。
“过来,吃鸡蛋羹。”
以前的兜宝别说是鸡蛋羹了,就是连个热乎的土豆都吃不到。
这些日子兜宝的脸上已经稍微有了一丢丢的肉,黑黝黝的脸不知是因为感冒生病还是因为真的是生活条件改善已经白嫩了些。
卫铮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棉尧坐下将瓷勺把碗里的蛋羹打散,轻吹。
被子裹着的兜宝只露出半个头,那双黑亮的眼睛已经比昨天有了不少精气神。
棉尧舀起半勺,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送到兜宝的嘴边。
小家伙倔强的眼睛看向棉尧身后的卫铮,视线逐渐放柔。
“你要想清楚,这蛋羹可不是天天都能吃的。”
见识过这小家伙饿到极点差点抱着铁锅啃的样子,棉尧心里更加肯定,这点蛋羹诱惑力足够。
果然,兜宝小头冒了冒,本是软趴的毛绒头发因为他从被窝里出来,跟着站起弄成一个滑稽的形状。
就像个探出头的小乌龟。
“张嘴。”
棉尧边说边将勺子送到他嘴里。
小家伙有了精气神,毫不费力的干了一碗鸡蛋羹,临了还舔舔自己小嘴四周,一星丁点也不放过。
棉尧伸手将兜宝身上刚刚滑落下来的被子又收了收,收手摸着小家伙的额头。
退烧了,咳嗽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得亏昨晚棉尧当即去了村口采了枇杷叶,不停的用毛巾散热,否则的话,坚持到今天还不知道这小家伙这条小命还在不在。
确定这个小家伙还能茁壮成长后,棉尧这才端着碗站起身。
正要抬脚走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锅里还放着一碗鸡蛋羹,于是转头对卫铮说道,“锅里还有一碗鸡蛋羹,去吃了。”
卫铮的注意力都在兜宝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骗的了棉尧和老太太,可似乎骗不过这个小家伙。
冷不丁的被棉尧拉动了袖子,卫铮这才露出兴奋朝着外屋跑去。
家里就这四个人,一个是小哑巴,一个是傻子。
不过好在这两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尤其是这个小哑巴,有的吃啥也不挑,好养活的很。
棉尧离开后,里屋静悄悄的,兜宝眨着眼睛看着那扇布帘,是这个屋与那个屋唯一的隔绝分割线。
昨晚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除了卫铮的大手,还有一双手紧紧地抓着他那双冰凉的小脚。
一直到早上雨水变大砸响窗户的时候,两只手都还在。
他贴在卫铮的怀里暖和的很,又同时脚上的手将他包裹。
要是可以每晚都是这样那就好了。
棉尧走出里屋后,却并未看见卫铮的身影,自己刚刚脱在门口的雨靴也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