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坐在床边,握着薛琳儿的手默默垂泪,见她毫无转醒的迹象,悲从中来,终于捂着脸大哭一场。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这次离开,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张勇带着御医匆匆赶来,薛傲坤忍下心底悲怆,对薛兰道:“如今琳儿也见了,我们明天一早启程离京,就不再派人来支会了,妹妹……多保重。”
薛兰默默点头,自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交给他道:“听闻你们名下的铺子多被查封,今后的日子多有艰难,这些银子不多,请大哥务必收下,离京之后,也有本钱做个营生。”
薛傲坤很想拒绝,可想到自家产业最近查封的查封,倒闭的倒闭,早年积攒的那些银子都亏损的差不多了,而儿子还未娶亲,他自此一介白衣,基本再与仕途无缘,今后的生活确实难以保障,便没有推辞。
厚颜接过银票,他不敢再看女儿,拉着林氏跟薛麒麟匆匆离去。
林氏不放心的看向翠桃,对薛兰道:“我一辈子没开口求过妹妹,如今只有一件,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许将这丫头纳给世子,若不能应允,那我便将她一并带走,免得日后生出祸端。”
翠桃本就出自薛家,当时随薛琳儿来国公府时,林氏顺手将她的身契一并给了薛琳儿,所以现在已经不能擅自决定她的去留。
翠桃右手在袖子底下握紧,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而是用质问的口吻对林氏道:“夫人污蔑奴婢不打紧,可奴婢走了,小姐怎么办?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跟老爷两面三刀将她逼上绝路,害的小姐日日丢了魂一样,最终走上绝路,如今不仅毫无愧疚之色,还有闲心编排世子,简直其心可诛!”
“放肆!真是觉得翅膀硬了,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氏气急,又要上手给她耳光,宋成业却挡在翠桃身前,将她掀去一边,怒道:“林氏!这里是国公府,若再敢撒野,休怪爷不客气!”
“好啊,这就护上了,还敢说你们没有首尾?”
林氏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当场将翠桃撕了,最后还是薛傲坤道:“行了行了,这些都是世子的家事,咱们无权过问,回去还得收拾行礼,别误了明早赶路。”
说完不顾林氏挣扎,将薛麒麟喊进来,两人一走一右架着林氏离去。
走的太急,以至于没看到床上原本呼吸微弱的人,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眼泪。
宋成业犹自对着几人的背影大骂,薛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不想引人误会,你就注意自己言行,也管好身边人。”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翠桃一眼,后者心中一跳,忙跪倒在地保证道:“夫人明鉴,奴婢自知身份卑贱,断然不敢肖想世子,还请夫人不要偏听外人的话!”
不过离开薛家几个月,就把曾经的主母称作外人?
薛兰审视眼前这个小姑娘,弯弯的柳叶眉,让年纪不大的她带了几分娇媚。
明明生了一双杏仁眼,眼尾却往上挑,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的,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到处乱飘,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加上她刚才故意跟宋成业拉拉扯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意勾引,也就带了几分不喜,漠然道:“身为丫鬟,就该守好本分,如今琳姨娘病着,就算有什么心思,也都往后放一放,听闻她向来待你亲厚,醒来之后未必不能如你的愿。”
翠桃暗悔自己太过心急,见薛兰识破自己心思,也不敢一味否认。
如今顾清悠走了,薛琳儿只要不死,必定会被扶正,而杨氏等其他妾室自来与薛琳儿不合,很难说她会不会让世子纳了自己,以巩固在国公府的地位。
若现在把话说的太死,日后难念会被打脸,何况夫人又不是林氏,世子多纳几个姨娘开枝散叶未必就是坏事。
见她低头不语,薛兰也就明白几分,她确实也并不在意宋成业有几个妾室,也就不再多提。
正好张勇带着御医匆匆赶到,她便回去书房,继续整理账本。
外卖驿站已经步入正轨,并不需要她投入过多精力,而国公府名下还有学多营收堪忧的铺子,她必须趁热打铁,将其一一转行。
前世的她做服装生意,发达后又跨入了针织行业,也算做的风生水起,本着经验不能浪费的原则,她打算在这异世拾起老本行,借着现代灵魂的优势大赚一笔。
但她对传统服饰并没多少了解,直接运用现代元素恐怕很难被接受,少不得要让女儿来帮忙。
顾清悠经过短暂的震惊,很快就缓和下来。
试想薛琳儿自小被捧在手心千呵万护,在她心里,薛傲坤夫妇就是她坚强的后盾和避风港,结果在她的婆家遭遇劫难时,赖以信任的父母不仅没能提供帮助,反而将她至于不义之地,全然不管她的死活,她的内心必定是崩溃的。
一个人受到磨难并不可怕,而是更怕精神支柱的坍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突然遭到最亲近信任之人的背叛,钻进牛角尖也正常。
“只希望御医能将她从鬼门关抢回来,只要她能收敛心性,跟宋成业好好过日子,母亲一定也会善待她的。”
听到她唏嘘,宋恒业不禁望了过来。
今日星光璀璨,皎洁月辉下,身侧之人双眸熠熠有光,提起自己的前夫,面上并无半分不虞,而是带着真心实意的期盼和祝愿。
即便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同她保持距离,可宋恒业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你不怨恨吗?”
“怨恨?为什么要怨恨?”
顾清悠抬头认真看着他道:“有句话可能不中听,若非宋濂一意孤行,硬要让我插进宋成业跟薛琳儿当中,可能也就没有今日悲剧,而我本身对宋成业也无甚感情,和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所以为何要怨恨?”
宋恒业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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