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歆对文岳霖与怀虚道长之事虽意外，却不急着解决。

    主要是种种被验证的预言中，还横插着一个不知扮演什么角色的北蛮皇孙，不宜打草惊蛇。

    总归她也要回京，到时再会一会传说中的怀虚道长，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此时穆歆还不知道，怀虚道长已经在背后给她下了黑手。

    若不是穆氏多年坚持不与皇家结亲，穆歆本人又在南下途中屡次剿匪，并未遮掩以一打十的身手。

    洪熙帝那头比褚承安还老的老牛，是认真考虑过将九凤命格纳入后宫的。

    只有宁国公通过袁公公的关系，获知一二，这才极力促成封赏穆歆为宁远郡主一事。

    而端坐于通天塔顶层的怀虚道长，同样对自己正逐步踏上不归路一事，一无所知。

    洪熙帝自破军转世被找到后，对他态度愈发恭敬，大大满足了怀虚道长不为人知的虚荣心。

    谁能想到，六年之前，他还只是个给大户人家祈福驱邪，勉强混个温饱的江湖道士。

    直到遇上那个真正知过去、通未来的少女，才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声望。

    他受到万人之上的帝皇重视，被无数道士顶礼膜拜，连位高权重的顾相见到他都会行礼。

    而怀虚道长付出的，仅仅是在洪熙二十四年，找人救下一个右腿有疾的南疆少年。

    哦对，还有给穆四小姐批一个九凤飞天的命格。

    怀虚道长仰望着触手可及般的星空，忆苦思甜中带上了些许自得，自己没浪费多年行走江湖积累的经验，轻松化解了耶尔兰提前两年攻打坞州一事。

    说话留三分，当日怀虚道长权衡之下，与洪熙帝说的是两年内破军星会冲撞紫微星。

    如今虽然还不到两月，但南疆一战大获全胜，反而更能显出他的算无遗策。

    怀虚道长手上还有一个雪灾的预言，他忍不住开始考虑，下次洪熙帝提起建造生祠时，是不是可以应下了。

    然而等了三天，怀虚道长始终都没等到洪熙帝封妃的圣旨。

    他认为自己对洪熙帝说得足够清楚了，九凤飞天，这是母仪天下的命格。

    莫说洪熙帝有长生妄念，就是任何正当壮年的皇帝，都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女子在宫外才是。

    又过了一天，居然等来了洪熙帝封穆歆为宁远郡主的消息。

    震惊的不只有怀虚道长，还有许多暗地庆祝过穆歆坠崖身亡的人。

    晋阳郡主从得知林清焰跑去南疆时，就时时刻刻都在诅咒穆歆暴毙，甚至亲手扎了十三个小人，在鬼节那天一起烧了。

    穆歆被逼坠崖的消息传来，晋阳郡主恨不得大宴三天，赏了丫鬟婆子一大把金瓜子。

    可惜没开心几天，就得知穆歆不仅完好无损，还成了与自己平级的宁远郡主。

    “凭什么？”

    穆萱也在闹：“那个草包，蠢货，煞星，凭什么当郡主！”

    “三小姐，可不能在外面这么说。”苏姨娘愁得不行，恨不能捂住女儿的嘴。

    “这可是圣旨，皇上金口玉言亲封的郡主，谁敢有意见。”

    “我就是不服，她明明就是个废物。”穆萱嫉恨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哭了起来。

    苏姨娘见唯一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心疼得不行：“这都是命，谁让她是镇远侯的外孙女。”

    什么火烧粮草的军功，苏姨娘和穆萱半点不信。

    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到那么多将士都做不到的事。

    卫家军是镇远侯的，还不是想给外孙女什么战功就给什么战功。

    吴氏这两天特意带着穆妍回了娘家一趟，就是想着能暗示下吴府，也得给外孙女张罗张罗。

    气的吴府的当家主母背地里跟吴大老爷吐苦水，哪有出嫁的小姑子逼着娘家给自己女儿出力的。

    他们吴府好几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还没定亲呢，轮也轮不到穆氏女啊。

    荣德堂内，太夫人脸色也不好看。

    她是一品诰命夫人，穆歆却成了一品郡主。

    虽说同为一品，但郡主就是压了诰命夫人一头。

    活到这个岁数，却比不过最不孝的孙女，太夫人着实气闷了好几天。

    整个穆府，除了远在苏州的穆二老爷夫妻，只有穆老太爷和穆祁麟是真的在开心。

    穆歆完成了监军的使命，马上就要回京述职，更是喜上加喜。

    尤其是穆老太爷，前些天差点没被穆歆给吓掉半条命，连张太医都惊动了。

    幸好乖孙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歆丫头不就是得了个郡主么，你都笑三天了，我看着晃眼。”

    太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穆老太爷捋捋胡子，故作严肃道：“我何时笑了？莫要胡说，等歆儿回来，定要好好罚她一顿。”

    “罚，我到时候看着你罚。”太夫人说完，气呼呼地回佛堂静心了。

    太夫人一走，穆老太爷立即笑开了花，老妻是越老越顽固，他才不与其争辩。

    “再去问问，歆儿到哪里了。”

    穆歆此时正坐在马车里，与老药王一边聊着药理，一边给伊河部落的圣女阿莉娅疗伤。

    就是那位被亲哥哥耶尔兰绑在旗杆上，冒充穆歆的可怜小姑娘。

    当日卫博衍只是射断旗杆，并未伤人。

    圣女或许是真有句芒神的保佑，竟奇迹般在战场捡回了一条命，更幸运地遇上了来坞州找穆歆的老药王。

    伊河部落出征的青壮年十不存一，但伊河城里却还有许多老弱妇孺。

    即便大周会派人建立都护府，也需要有伊河部落的人出面管理，最适合的就是阿莉娅。

    在穆歆的提议下，阿莉娅成为伊河部落名义上的新大巫，前往京城俯首谢恩。

    她身上有被士兵和战马践踏的伤，伤筋动骨，按常理需要三个月才能痊愈。

    但洪熙帝急着见破军转世，褚承泽就带上只剩一口气的耶尔兰和行动不便的阿莉娅一起返京。

    同时有了充分的理由，让穆歆随行。

    至于卫博衍和萧向安，事务繁杂，一时半会都无法离开南疆。

    尤其是萧向安，他好不容易从京城跑出来，再回去等于功亏一篑。

    最终，二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老药王身上。

    身为林清焰的外祖父，一定会成为太子殿下的绊脚石。

    “乖徒儿，你看上那小子了？”老药王小声嘟囔道，“他长得还没阿焰俊呢。”

    他之前是故意拿药王谷辈分逗外孙玩，心里还是很想亲上加亲的。

    穆歆更小声地回道：“师父，他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