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穆歆分开后，褚承泽没了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再次开启急行军模式。
其他人还好，有了押送粮草的经验，已经适应了太子殿下的风格。
唯有全身骨头被拆了一半的耶尔兰苦不堪言，他养尊处优三十多年，从未遭过这种罪。
他不敢求褚承泽，转而向同坐一辆马车的亲妹妹阿莉娅发号施令。
前些天穆歆和老药王视他为草芥，却对阿莉娅关怀备至，已经强烈地刺激到耶尔兰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阿莉娅，你去求大周的太子殿下。”耶尔兰眼神阴鸷，命令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放慢速度。”
话落，还用一种饱含恶意的眼神打量了阿莉娅一圈，充分表现出不惜一切代价的含义。
阿莉娅眼神微闪，她自小生活在伊河城，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在南蛮部落，女子哪怕身为圣女，也是没有自主权的，一切都要听大巫的吩咐。
阿莉娅从小将身为大巫的父亲视为天神，言听计从，只等着哪天被许配给立下大功的长老。
后来耶尔兰弑父夺位，她为死去的父母兄弟姐妹们大哭一场后，毫不反抗地归顺了亲哥哥。
父死从兄，伊河部落在这一点上，倒是与儒家思想不谋而合。
阿莉娅有时候也会思考是非对错，只是比起其他，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直到耶尔兰让心腹大将坎达尔将她绑在了战旗上，伪装成云麾将军的妹妹。
作为整个南蛮大军的肉盾，阿莉娅第一次站得比所有伊河男子都高，却是要直面大周的千军万马。
“哥哥，大周太子怎么会听我的话呢？”阿莉娅长得青涩而稚嫩，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楚楚可怜。
耶尔兰抬手就是一巴掌：“让你去就去，不行就脱光了跪地求他！”
可惜他被卫博衍和褚承泽联手审讯了数日，形同废人，挥出的巴掌毫无力道，被阿莉娅轻松握住。
从未有人教授阿莉娅武艺，但她完成每日的祈福后，会偷偷躲在树后面跟着比划。
阿莉娅的力气很大，每天给神庙的花草树木除草浇水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没人关注过，神庙离伊河有多远。
所以也没人知道，一个腼腆寡言的少女，花了多少时间才挤出了休息的时间。
阿莉娅审视着手中惨白无力的手腕，神色恍然而欣喜。
穆老大说得没错，她可以变得更加有力量
耶尔兰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妹妹居然敢反抗，怒火直冲天灵盖，挣扎着就要对阿莉娅拳打脚踢。
下一刻，他的脸被狠狠地压在了马车的厢壁上，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哥哥，安静些。”
在耶尔兰惊恐诧异的扭曲面孔前，阿莉娅露出一个柔弱娇怯的笑容，语气轻快：“从现在开始，是你要听我的话。”
西暮动了动耳朵，对马车内的动静并不在意。
反正听不懂叽里咕噜的南蛮话，只要把人活着押送到洪熙帝面前就行。
耶尔兰已经是案板上的肉，必死无疑。
至于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圣女，以后老实在伊河城当个吉祥物，日子总比被亲哥哥扔出去当靶子好。
作为太子殿下的第一心腹，西暮满脑子都是正事。
到底该怎么帮主子迎娶太子妃！
一路头发愁掉一大把，等到老药王中途转道去了西疆找外孙后，西暮终于收获了好消息。
长公主已经起程回京。
太子殿下最大的靠山要回来了！
京城内的众人得知初元长公主要回京，半喜半忧，却不约而同地准备起来。
长公主是洪熙帝的第一个孩子，彼时父母恩爱，外祖父如日中天，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先帝亲口夸过她天资聪慧，在三岁时就定下了初元公主的封号。
而洪熙帝登基后，更是直接将年方五岁的初元公主册封为长公主，成为地位最尊贵的公主。
这在整个大周朝历史中，是极为少见的荣宠。
大周朝皇子年满十岁才会封王，一字为亲王，二字为郡王。
三皇子获封睿王，五皇子获封武王，二人是皇子中唯二的亲王，地位仅次于太子褚承泽。
加上洪熙帝的三位皇叔，大周一共有五位亲王。
郡王人数稍多一些，有四位皇子，五名洪熙帝的老实弟弟，外加一名异姓王董昌，共计十人。
这些大周朝最顶尖的皇亲贵胄，都比不上初元长公主在洪熙帝心中的分量。
长公主比褚承泽大十二岁，十五岁出嫁那年，褚承泽还是个哭鼻子的三岁奶娃娃。
但姐弟二人感情却很好，尤其是褚承泽去上书房学习后，每次被太傅罚，就会偷溜去长公主府告状。
然后再被时任太子的大哥抓回来，送到皇后宫里挨训。
长公主的驸马也是自己千挑万选的理想夫婿，身为衍圣公的嫡幼孙，却离经叛道，总是想着仗剑江湖。
夫妻性情相投，琴瑟和弦，自婚后就一直很恩爱，育有一儿一女。
然而四年前的惊变，改变了一切。
太子造反被废，囚禁于东宫，先皇后重病不治，郁郁而终，洪熙帝改立褚承泽为太子。
长公主性情大变，坚持与驸马和离后，独自到五台山的道观中代发修行，为皇后守丧三年。
然而近一年多来，屡有放浪形骸之事传出，许多人都说长公主名为修行，实际上养了无数个男宠。
其中是非曲直，只流传在高门大户之间，没人敢在外提起。
就连敢当面弹劾太子的御史，也不会上书直言长公主的是非。
只因洪熙帝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说过：“元初长公主，永远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
其他人不了解长公主这些年在做什么，太子府的人却一清二楚。
穆歆听南昼介绍完长公主的事迹，隐隐有些预感：“福盛昌钱庄？”
“是长公主的产业。”南昼肯定道。
穆歆把玩着那枚私章，忧伤地望天。刚路过万年县的时候，顺道又取了一万两报酬。
如果早知道，那是褚承泽亲姐姐的钱庄。
她一定会派沈随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