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万里无云,就如同了善方丈的光头,一览无余。
了善方丈宛如弥勒佛石像一般僵坐在原地,锃亮的光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折射出光线。
“阿弥陀佛,穆施主安然无恙,老衲自是心中欢喜。”
穆歆拨弄着手腕上的串珠,语气淡淡:“是吗?我怎么听说有人迫不及待地去京城,就是为了替我超度呢?”
了善方丈脸上不见悲天悯人的超然,唯余不自觉的紧张:“都是误会,老衲原先为寻找小施主出一份力。”
“了善方丈,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了善方丈肉疼地看了一眼在旁沏茶的裴兴言,那可是一两茶叶一两金的顶级顾渚紫笋,就这么当粗茶泡了。
心好痛,但脸上还得微笑。
“世人论行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了善方丈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了一声,“穆施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听出这大和尚是在暗指自己让他销赃的事,穆歆反倒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了善方丈有悟性。”
“走吧,跟我去京城。”
了善方丈下意识双手抓紧桌沿,颤声问道:“施主请三思,莫要冲动。”
“怕个球,带你飞黄腾达。”
穆歆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膀大腰粗的了善方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出大佛寺正殿。
透过北面层峦叠嶂的山峰,穆歆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拓跋蓁自行刺太后失败消失已有数月,却突然带着数百人来截杀押送耶尔兰的队伍。
也不知是太自信,还是太看不起太子殿下。
穆歆原本猜想,以褚承泽在梧州守城战的表现,北蛮要想做什么,起码也得派几千人的兵力过来。
不算上她特意分散安排的虎贲营,太子殿下此行是替皇上犒军,诸事都按照天子仪仗,光是随行护卫的士兵就有近千人。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在坊州城外突然冒出数千人的北蛮军队,洪熙帝应该会第一个睡不着觉。
拓跋蓁作为穆芸潜伏了十四年,却做了无用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昨夜的截杀,或许是在试探。
既是试探洪熙帝对褚承泽的态度,也是试探褚承泽与她的关系。
穆歆正思索着,背后传来裴兴言温和有礼的询问声:“了善方丈,若走不动,可要我背你下山?”
“不必,老衲只是在看一朵花开。”了善方丈淡淡道,一派世外高人的风姿。
“别等了,”穆歆闻言忍俊不禁,好心地提醒道,“你徒弟已经欢天喜地去接手监院了。”
了善方丈被说穿了心事,脸上的肉抖动了一下。
只是他惯会装模作样,闻言依旧顽强地又看了一盏茶时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穆歆下山。
穆歆原本也不想可着一只肥羊薅羊毛,谁让大佛寺离京城最近呢。
人活在红尘俗世中,就会有软肋。
穆歆不知道文岳霖抓住了怀虚道长什么软肋,让他深受洪熙帝宠信后,还甘愿被人驱使。
总归逃不过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原本怀虚道长是装神弄鬼,还是喂洪熙帝吃含有朱砂毒的丹药,穆歆都无意干涉。
只是他最不该,就是算计到她身上。
若要将怀虚道长拉下神坛,最好的办法是打造另一个神。
穆歆挑剔了扫了一眼了善方丈,在不知他视财如命的情况下,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清澈如莲的出尘。
人手不够,也就凑合用吧。
九凤飞天?
穆歆倒是想看看,怀虚道长能不能算出自己的死期。
从五皇子的安王府得知穆歆被怀虚道长批了九凤飞天的命格后,褚承泽立即与穆歆分开行动。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越靠近京城,洪熙帝的眼线越多。
昨夜趁夜袭处理掉了一批人,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褚承泽回望了下大佛寺的方向,脸若冰霜。
他虽不满卫博衍视皇室之人为洪水猛兽的态度,却不得不承认,现在还不到时候。
无论是他还是穆歆,都没拥有足够让洪熙帝忌惮的实力。
尤其在得知洪熙帝竟动过纳穆歆为妃的心思,褚承泽恨不得立即闯入宫门,手刃亲爹。
关键时刻,穆歆淡定出手,及时拉住了他:“他敢下旨纳妃,我就能让他命丧黄泉。”
“到时你趁势上位,恕我无罪就行。”
一旁的西暮等人听得心脏骤停,褚承泽却被这大逆不道之言安抚到了。
他看着穆歆睥睨一切的傲然姿态,眉眼舒展,承诺道:“不用你动手,我会杀了他。”
“都一样。”穆歆笑意未达眼底,声音暗藏杀意,“算他这次懂事。”
封了宁远郡主,就是断绝了入宫为妃的可能性。
穆歆从未觉得洪熙帝是什么高人一等的存在,真要论天命所归,怎么也该是她站在大周朝的顶峰。
这份唯我独尊的气势,让霜影吓得一身冷汗,却不敢劝诫一句“小姐慎言”。
悄悄与南昼对视一眼,再看太子殿下深以为然的表情,霜影决定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主子们的想法,她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