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最终什么都没商议出来，一切都要等雪停后再定夺。
更让洪熙帝心烦的是，江南道最有能力主持大局的穆刺史带着下属失踪，无异于雪上加霜。
别说穆大老爷和卫二老爷神色凝重，就连郭祭酒都为老对头捏了一把汗。
祸害留千年，穆正清这么圆滑狡诈的人，肯定不会出事。
褚承泽等不及回到太子府，直接派北夜带人去苏州，尽一切努力去找穆刺史。
穆歆说过，她把虎贲营都派去苏州保护父母了。卫家军的精英，就算被大雪困住，肯定有办法向外界发出求救。
穆大老爷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穆府，站在正信堂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了穆老太爷的书房。
太夫人能瞒住，穆老太爷门生遍布朝野，迟早会知晓苏州的情况。
穆歆这两天精力不济，穆老太爷心疼孙女，也不布置课业了，改换成讲述游历各地的见闻。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祖孙俩，穆大老爷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侄女才十三岁，如何承受得住父亲生死不明。
“老大，呆站着做什么？”穆老太爷等了半晌，看大儿子憋了半天没说一个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是江南一带的雪灾又出现什么状况了？”
穆歆打起精神，看向明显有心事的大伯父。
“大雪未停，陛下尚未有决策。”穆大老爷深吸一口气，“父亲，老二失踪了。”
“什么？”穆老太爷惊得站了起来，动作太猛，眼前直发黑。
“小心！”穆歆赶忙扶住祖父，输入异能护住心脉，“祖父不要急，父亲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穆老太爷喘过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老大，说清楚。”
“父亲莫要伤神，歆儿说得对，老二从小就机灵，肯定是在哪里躲雪。”穆大老爷后悔不已，应该先铺垫一下再说。
常州刺史的奏折主要是汇报雪灾的情况，只带了两句穆正清的情况。
目前只知道穆正清是带着陵扬县县令和二十名护卫，前往洪松村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雪太大了，人和马匹都没办法行走，县衙的人再着急，也只能等雪停。
穆歆绷紧的心弦稍松：“祖父，大伯父，你们不要太担心。父亲身边那二十名护卫，是我派去的精兵。”
“有他们在，肯定能避开危险，现在父亲很有可能是被困在村里了。”
穆大老爷想让父亲放心，又确认一遍：“歆儿，你说的精兵，可是镇远侯府的人？”
“那二十名护卫都是卫家军以一敌百的精英，就算扛着父亲，都能跑到洪松村避雪。”穆歆会意，努力开解着祖父。
“行了，我还没脆弱到要你们哄着。”穆老太爷只是起猛了，很快就冷静下来。
“老二不是鲁莽之人。”
穆歆估算着苏州和京城的距离，京城的雪快停了，她走起来不费劲。
虽然穆歆的确相信有虎贲营在，父亲不会有事，但母亲还在城里等着呢。卫氏留给她的印象就是水做的女人，说不定现在都哭昏过去了。
“祖父，不如我去苏州一趟。”穆歆怕吓到老人家，不敢像上次那样先斩后奏。
“去什么去！”穆老太爷斩钉截铁地驳回，“雪这么大哪里都不准去！”
“祖父，我可是能把宴指挥使打吐血的人，一点雪算什么。”
穆大老爷也不赞同：“歆儿，你是没看到从江南回来的役使，整个人都冻得不成样子了。”
“个人勇武，如何抵过天灾？”
“老大说的在理，你给我好好待在明心居！”穆老太爷看着不省心的孙女，威胁道，“敢偷跑，就把你哥吊起来打。”
穆祁麟刚从国子监回来，还没进书房呢，就听到祖父要把自己吊起来打。
溜了溜了，这家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穆歆听到穆祁麟的脚步声，心知穆老太爷这边是说不通了，只得先退回明心居再做打算。
类似的对话，当晚也发生在穆歆和褚承泽之间。
“不行，我已经派北夜去了。”褚承泽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血丝，“你对苏州并不熟悉，帮不上忙。”
“福盛昌的伙计中有洪松村的人，肯定能找到穆大人。”
“闭上眼。”穆歆取来热毛巾，敷在褚承泽的眼睛上，“怎么忙到连觉不睡？”
褚承泽感受着眼睛上传来的热度，感觉这几天积累的疲惫在逐渐缓解：“不要转移话题。答应我，别去苏州。”
“歆儿，不要让我担惊受怕。”
“你也不相信我？”穆歆试图说服褚承泽，“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子我都不会有事。”
虽然褚承泽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穆歆有信心就地认路。只要到了洪松村，就算是被雪盖住，她也能从雪里刨出一条通道来。
“穆老太爷肯定不同意你冒雪去苏州。你要是偷溜，我就带上老爷子一起追。”
“你威胁我？”
穆歆可以事后在补偿被吊打的穆祁麟，却不敢枉顾穆老太爷的身体。
这两年本就是穆老太爷的危险期，穆歆平日里照看都格外小心，对外更是严防死守。
“我在请求你。”褚承泽闭着眼准确地握住穆歆的手，轻声细语地许诺，“相信我一回，北夜一定能找到穆大人。”
“郡主殿下，穆老大，歆儿，答应我好不好？”
褚承泽清洌的嗓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又是哄又是装可怜，手上还撒娇一般地晃来晃去。
穆歆就是铁石心肠，都要被磨化了。
何况她总是会对褚承泽心软。
“别晃了，答应你就是。”穆歆无奈地应下，“我先不去苏州。”
“要是三日后再无消息，不准拦。”
“好，到时我陪你一起去。”褚承泽这才露出酒窝，睁开眼凝视着穆歆。
穆歆用自由的手摸摸鼻子，谈起正事：“南方雪灾比预计得严重很多，是不是要派人去赈灾？”
“国库没有余粮了。”褚承泽将朝会上的事徐徐道来，“不过多亏怀虚道长预示过雪灾，很多人都屯了粮。”
“等雪停后，江南道各种州县的存粮应该还能顶一阵子。朝廷这边，可以发起官员和世家大族捐粮。”
“这是眼前的问题，不行还能用银子解决。”
穆歆瞬间领会：“长远的问题，是明年青黄不接之时。”
这场大雪，毁掉的不只是江南道的麦田，还有成千上万户人家一年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