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承佑在秋收时大量购入粮食，必定是计划在明年高价卖出。”褚承泽冷静地分析着，“文岳霖比怀虚道长清楚雪灾的影响。”

    穆歆思忖片刻：“慕容离之前在慕容建元下葬时威胁文岳霖，得知明年会有瘟疫。”

    这北蛮人白在南疆生活那么多年，对大周那是半分感情没有。

    重活一世，不记得洪熙哪年有瘟疫就算了，问话还只问一半，只有时间没有地点。

    偏偏这种只有文岳霖一人知道正确答案的问题，无法问第二遍。

    问第一次文岳霖还能说实话，第二次她只要不傻，就知道慕容离不是在验证，而是真不知道。

    以文岳霖天下人都负她的心态，十有**会指个对角线的州县误导他们。

    “瘟疫一事，我已经让各地的福盛昌注意了。”褚承泽也从雪灾想到了瘟疫，眼底浮现冷意。

    大周隐患重重，却还未到一触即发的局面，不是轻易能推倒的空架子。除非是饥荒导致的瘟疫，给境外的敌人提供了吞食中原的希望。

    春季一直是各种疫病的多发季节，而粮食不足会带来大饥荒，人吃不饱饭更容易生病。

    恶性循环之下，若是偏远些州县再有贪官污吏克扣赈灾粮，饿殍遍野必然会引发瘟疫。

    只要有心人士引导，瘟疫就会迅速扩散。

    穆歆起身走到书桌前，看着展开的大周舆图：“我先前还拜托了镇国公夫人带信给药王谷，让各地的回春堂多备些防治瘟疫的药。”

    “瘟疫不会一下子就爆发，仔细些肯定能注意到先兆。”

    “现在可以圈定最具可能性的范围，预防的成功率就可以提高一大截。”

    褚承泽替穆歆研磨，他今年刚去过淮南道赈灾：“粮食是关键。只要不出现饥荒，就不会乱。”

    “百姓安土重迁，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会离开自己的家。”

    “你们屯了多少？”穆歆拿着笔斟酌，“最差的情况，青黄不接的状况会持续半年。”

    若是人不出事，还可以缩短很多。

    “不多，”褚承泽道，“能调动的只有皇庄今年秋收上来的水稻、小麦，长姐出于谨慎并未售出，而是按照往常的市价将银子上交给到私库。”

    “想填补整个江南的损失，还远远不够。”

    屯粮的动静小不了，长公主能做的也只是将皇庄上的收成能左手转右手，避开洪熙帝的眼线。

    长公主是福盛昌钱庄的幕后东家，大部分做事的伙计却是普通百姓，很难不走漏风声。

    一旦福盛昌大肆囤积粮食的事被察觉，其他商户必然紧随其后。粮食价格无故飞涨，反而会造成提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而盯着褚承泽的眼睛只多不少，在怀虚道长“算出”南方有雪灾后，太子府才随大流屯了不显眼的数量。

    这种时候，反而是褚承佑这样没什么人在意的闲散郡王，更方便行事。

    不过褚承佑手头的钱并不多，文岳霖又隐藏着自己的小金库，能力有限。褚承泽估算过，他们囤积的粮食够赚一大笔，却不够救济一个大点的州。

    “国库没有余粮，有银子买吗？”穆歆听着褚承泽报出的数字，飞快地计算着需要的粮食数目。

    自从秋猎以来，穆歆已经花了三个月时间在新麦种上，对大周主要州县的人口分布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尤其是江南道和淮南道，本就是明年的重中之重。

    褚承泽点头：“银子好说，不行还能让英明的陛下自己带头出一些。”

    “那就好，我有办法解决粮食问题。”穆歆从暗格里取出一块令牌，正是五丰粮铺的掌柜令。

    “五丰粮铺的存粮足够在不收购新粮的基础上运转两年，可以放弃涨价的利润，但总得让人保本。”

    “另一方面，未受灾的农民期望粮食能卖个高价，也是情有可原。个中尺度，还需要殿下把控。”

    当初武安侯老夫人拜托穆歆将萧向安护送至南疆，只要安全与盛雪他们会合，并护住暗夜军三年周全，就将五丰粮铺赠与穆歆。

    虽然三年之期才过去六分之一，穆歆只是名义上的大掌柜，但在武安侯老夫人的支持下，已经能全权决策。

    粮铺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屯粮，也是出于穆歆的生存习惯。

    民以食为天，既然都知道两年内会有大乱，又有粮铺这样现成的渠道，不多攒点口粮，都对不起穆歆小时候啃的野果树皮。

    “你放心，”褚承泽向来很敬重潜伏在野百年的暗夜军，“朝廷必定不会辜负他们。”

    穆歆得到保证后，下笔如龙：“暗夜军隐世埋名，为的是监察百官保护百姓，机缘巧合下将五丰粮铺经营为四大粮铺之一，也未改初心。”

    “若是其他人我还不敢保证，武安侯老夫人一定会同意。”

    “回头好歹让你爹给提个牌匾什么，方便做生意。”

    雪灾后续最严重的问题就这么被穆歆解决了，褚承泽自然没有异议，当即替洪熙帝答应下来。

    这么好的买卖，洪熙帝要是不同意，就换个人当皇帝给五丰粮铺题字。

    次日，是十二月初二，距离洪熙帝的生辰只剩下一天。

    卯时抵达京城的役使，带来的仍旧是坏消息。

    洪熙帝无心再设宴庆生，当朝宣布改为在祈明坛祭天祭祖，以求南方大雪早日停止。

    这想法是好的，就是锦衣卫、禁军以及京兆府全部要随着更改布置，一时间京城内到处都是疾走的官兵。

    穆歆一觉醒来得知此事，只觉得洪熙帝就是给人添乱的。南方小麦都被冻死了，他老人家跟着浪费粮食呢。

    临时改成祭天，那些为生辰宴准备的食材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还不如规定参加宴会之人都不准浪费，上多少菜吃多少，以身作则节约粮食，光京城达官显贵就能省下褚承佑屯的粮。

    吐槽完沽名钓誉的洪熙帝，穆歆还得为预防瘟疫做准备。

    昨夜跟褚承泽商议至子时，得出的结论是饥荒大概率是瘟疫的诱因，但未必吃饱就不生病了。

    雪灾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将瘟疫发生的范围从整个大周缩小到江南一带。

    穆歆从皇陵回来后，就努力回想着未来各种防治传染病的手段。她有木系异能在身，从来不用吃药打针，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尤其是在防治传染病上，颇有心得。

    还有什么瘟疫病毒，能比丧尸病毒的传染力更强，致死率更高。

    人的求生潜力是无限的，从一开始的束手无策，到后面已经研制出能抑制丧尸毒扩散的药剂。

    不过那些都需要高端的仪器，再给穆歆一百年，也未必造的出来。

    用现有的工具，穆歆能捣鼓出来的对防疫最有用的，也只有环境消毒和病人消炎的几种药物。真要量产，还需要药王谷的人来协助。

    老药王行踪不定，穆歆还得去找镇国公夫人。

    可惜刚踏出明心居，就被请到了正合堂，穆老太爷炯炯有神坐在主位，身边站着元氏和头大身子小的穆祁修。

    “祖父，我要去镇国公府拜访国公夫人，不是偷跑去苏州。”穆歆眨巴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努力展现出诚意。

    可惜穆老太爷并不买账，提出在苏州传来准信之前，穆歆若是想出门，就必须带上穆祁修一起。

    这般无理的要求，竟让穆歆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