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永远都是瞬息万变的。
两个多月前,韩国似乎还有能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韩国亡了。
一个月多前,赵魏联军看起来似乎能击败白起。
但赵魏联军惨败。
半个月前,魏国陶邑摇摇欲坠。
但信陵君打败了楚军。
如今,轮到了野王城。
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廉颇只睡两个时辰。
对面是白起,廉颇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公孙喜、暴鸢、芒卯、贾偃、田单……
白起手下败将的名单有一长串,廉颇不想成为最新的那一个。
廉颇每天都很忙碌。
探视伤兵,稳定军心,组织防线,过问后勤……
两个时辰的休息已经非常紧张,但他今天甚至连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都没办法保证。
李牧冲进了房间之中,猛烈摇晃着廉颇的肩膀。八壹中文網
“大将军,快醒醒!”
廉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愣神,过了好几秒钟大脑才完全开机,睡眼惺忪的看着李牧。
“怎么,老夫起晚了?”
李牧哈哈大笑:
“不,是秦军跑完了!”
三秒钟后,廉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和老夫去看看!”
清晨的野王城,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廉颇站在城墙之上,面前的好几块墙砖还有昨天连夜修补的痕迹。
野王城已经很破了,但比它更破的是视线之中的秦军大营。
秦军大营已经被拆卸一空,一支支秦军正井然有序的离开这座大营。
西边的马路上,秦军犹如一条无尽的长龙,朝着西方而去。
廉颇深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场景。
“白起,居然撤军了?”
下一刻,廉颇放声大笑。
喜悦充斥在他的心中。
野王城的城头,爆发出无数欢呼之声。
这欢呼声极其的响亮,传到了远处的秦军大营之中。
王翦快步走进帅帐,看见了里面的白起。
白起衣冠整齐,系带绕过脸庞,表情平静,视线有些飘忽,似乎在看面前的军报,又似乎没有。
王翦轻声禀报:
“君候,全军都已经撤离。眼下准备拆卸帅帐,还请君候离开。”
白起双眼迅速恢复了聚焦,落在王翦的身上。
“王翦,这一仗,你打得很不错。”
面对着白起的夸奖,王翦忙道:
“末将只不过是谨遵君候的教导罢了。”
白起轻笑一声:
“蒙骜那个蠢货同样也扎实的执行了本侯的命令,却和你是相反的结果。”
“坦白说,就算你和蒙骜换一个对手,我觉得你们二人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王翦沉吟片刻,诚恳的说道:
“末将也和一些蒙骜将军的属下交谈过,平心而论,末将并不是很确定可以战胜李牧。”
白起淡淡的说道:
“你当然可以,因为你是真正的老秦人。”
“若老秦人连这点气概都没有,又凭什么横扫六合八荒?”
王翦顿时凛然,表情严肃:
“末将受教了。”
白起站了起来,环视这座他住了一个多月的帅帐。
这里面的陈设其实非常简单,一张桌子和坐席,一个用来放置武器和衣甲的木架,以及一张睡床和遮挡的屏风。
白起心中涌起浓重的不舍。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王翦。
年轻英武,风华正茂,一如三十年前的自己。
时光不再来。
白起拍了拍王翦的肩膀,缓声道:
“想听听一个老朽的忠告吗?”
王翦恭敬道:
“请君候教训。”
白起笑了起来:
“教训?这一去,怕就是别人教训老夫了罢。”
“记住,将来你若成为主将,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让君王对你起疑。”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起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秦军的撤退,被各国探子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四面八方。
至此,这一场因赵魏两国攻韩而导致华夏诸侯不断卷入的大战,正式落下帷幕。
秦国虽然未能保住韩国,但成功夺取了韩国都城新郑,击溃了赵国田单所率领的军队,显然是赢家。
魏国一番忙活,没有拿下新郑还吃了一场败仗,但也击败了楚国主力守住陶邑,最后的收获是韩国的几座小城,仔细一算还是亏本生意。
楚国就更惨一些,出兵围攻陶邑未果,还吃了一场大败,纯亏本。
至于赵国的得失,同样也值得探讨。
赵国在这场战争之中拿下了对赵国战略安全至关重要的上党郡,并在白起的攻势下守住了野王城。
将来无论秦军想要从哪个方向进攻,赵国都能从容应对,在战略上可谓是占据了足够的主动。
秦国武安君白起再度复出,并击败了赵国相邦田单,维持了百战百胜的恐怖战绩。
赵国在新郑之外损兵折将数万,对赵国的国力和军心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总而言之,赵国之得肯定是大于失,但究竟能大多少,尚有所争议。
反正赵王是很高兴的。
非常高兴。
“诸卿啊,让我们一起举杯,为这一次大赵的胜利共庆!”
李建跟随着众人一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殿之中,气氛极度热烈。
舞姬们欢快的跳着舞蹈,在她们的不远处,一座大鼎被火苗舔舐着,里面的酒液不停翻腾。
美酒和美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空气中多出几分旖旎。
李建微微的笑着,目光在大殿中穿梭。
廉颇很高兴,脸庞喝得通红。
看来这位老将军并不认为和白起打个平手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
李建目光移到了蔺相如的身上。
蔺相如应该是真的痊愈了,整个人精神奕奕,有一种完全不符合年纪的活力在里面。
这是人参的功劳,还是莫姑娘的神医之术?
平原君赵胜,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这僵硬的笑容多少还是凸显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本质。
谁让他推举的赵括出了这么大一个漏子,全军覆没了呢?
说起赵括,回到邯郸之后就被赵王让人抓进大牢之中,说是要好生问罪。
那家伙不会就这么被处死了吧?
平原君身边的平阳君赵豹,表情古井无波。
好处坏处都是他哥哥平原君担着,和他确实也没什么关系。
还有虞信,表情也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出使楚国遭遇了一次非常惨痛的教训后,虞信这段时间明显低调了很多,即便是廷议时也不怎么发表意见了。
但李建觉得,这位能史书留名的卿家,应该不会蛰伏太长时间。
李建正准备收回目光,突然目光微微一凝,和郭开对了一个眼神。
李建顿时心生疑惑,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
仔细一想,哦,原来这家伙已经是上大夫了。
别的人都是要靠本事和功劳一步步的晋升,郭开却只靠溜须拍马,也能来到别人无法企及的上大夫之位,距卿也就一步之遥。
郭开楞了一下,朝着李建遥举酒杯。
李建哈哈一笑,同样也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
论虚伪,我也不虚你啊。
值得一提的是,郭开旁边坐的就是李牧。
作为新晋赵国中大夫,加之这一次的出色战绩,李牧也是不少人注意的对象。
郭开给李建敬完酒,就转头看着身边的李牧,笑道:
“李牧大夫,这一次你突袭白起后路成功,为我们大赵立下大功,真是让人敬佩。”
“来来来,我也敬你一杯。”
李牧皱眉看了郭开一眼,拿着酒杯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
“我不和靠阿谀奉承上位的佞臣喝酒。”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让周围的几名赵国大臣同时为之侧目。
郭开敬酒的手顿在半空,整张脸红通通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牧在众人瞩目下走到李建面前,恭恭敬敬的朝李建行礼。
“李牧本不过是一粗鄙之人,却得李卿赏识,推举于大王面前。”
“今日借大王美酒敬李卿一杯,多谢李卿恩情!”
李建含笑站起,扶起李牧肩膀。
“李大夫,以你之才能,迟早都能在大赵出头,又何须如此客气?”
“来来,喝酒!”
李建身边的赵国诸卿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们当然不是羡慕李牧这个中大夫,而是羡慕李建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得力帮手!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帮手越多,才能在政坛之中发挥出越大的能量。
若将来李牧能成为另外一个廉颇,那李建就妥妥是下一个蔺相如啊。
想到这里,谁又能不羡慕嫉妒恨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宴渐入尾声。
赵王并没有呆太久,喝得差不多就退场了。
赵王离开,也就代表着大家陆续可以离场。
出于礼貌,李建稍微等了一刻钟左右,然后打算和蔺相如一起离开。
才刚刚站起来,宦者令繆贤就出现在李建的面前。
“李卿,大王请你前往后殿。”
李建顿时一愣。
“就我一个?”
繆贤点了点头:
“请随老夫来吧。”
周围的诸卿看着这一幕,表情是越发的羡慕嫉妒恨了。
单独召见啊。
而且还是在这种庆功宴后的节点。
赵王,究竟想要和李建谈些什么?
李建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也有所猜测。
莫非是……
后殿距离举办庆功宴的前殿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赵王换了一身睡袍,正舒服的斜倚在榻上,身旁有两名睡衣女子,温柔的给他按摩身体。
看到李建入殿,赵王笑着招手:
“李卿,过来寡人前面坐。”
李建走到赵王身前坐席处坐下,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
赵王见状不由笑道:
“怎么,你是怕寡人怪罪你?若是你喜欢的话,寡人把这两名女子赏赐给你,如何?”
李建正色道:
“臣不怕怪罪,但先贤有云,非礼勿视。”
赵王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两名女子退下,大殿之中只剩下君臣二人。
片刻的沉默后,赵王悠悠说道:
“李卿啊,你是个聪明人。”
“你可知道,寡人这一次想要找你说的是什么事?”
李建表情诚恳:
“君王之心,臣不敢随意猜测。”
赵王笑了起来:
“你但说无妨!”
这位赵王和李建只不过是同龄人,甚至他还稍小一些。
此刻赵王这般模样,让李建想起了以前青春期的自己。
明明稚气未脱,却强行要装作大人模样。
李建故作沉吟半晌,直到赵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才道:
“臣觉得,无非就是三件事情。但具体是哪一件,臣就不得而知。”
赵王道:
“哪三件?”
李建道:
“其一,如何应对秦国。”
“其二,如何维持和其他三国关系。”
“其三,相邦人选。”
赵王目光微微一亮,笑道:
“你果然如寡人料想一般聪明,寡人找你商量的事情确实是这三件之一。”
“那寡人再考考你,你可知道是哪一件?”
李建摇头道:
“臣不知。”
赵王怒道:
“让你猜!”
李建脸上的迟疑神色越发浓重。
赵王终于按捺不住,哼了一声,道:
“对于相邦的人选,你可有什么意见?”
李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假思索的说道:
“若是此事,臣认为蔺卿蔺相如乃是最佳人选。”
赵王并没有太过意外,笑道:
“怎么,就因为蔺相如把孙女嫁给了你?”
李建正色道:
“俗话说,外举不避嫌内举不避亲,蔺卿和我确实有亲戚关系,但臣举荐他还是因为大赵利益。”
“蔺卿年纪沉稳,无论外交还是内政都能熟练处理,更有大将军廉颇的鼎力支持,阅历能力威望都是上上之选。”
“至于其他诸卿,各有缺点。大王慧眼如炬自然通晓,臣也就不一一赘述。”
赵王沉默片刻,突然道:
“那你自己呢?你为何不自荐?”
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钟后,李建诚恳作答:
“臣年纪轻轻,资历不足以服众,能力也需要更多的锻炼,如何担当得起这般重任?”
赵王哈哈笑了起来:
“如果寡人一定要你当呢?”
空气越发的安静。
李建沉吟了更长时间,表情看起来颇为纠结。
“大王,臣还是觉得,蔺卿是更好的人选。”
赵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良久不绝。
“真有意思,你可知,蔺相如向寡人推荐的相邦人选就是你吗?”
李建顿时愕然。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