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五年四月初一,大明万世帝君策试天下贡士,威加海内,福泽乡间!今召集诸位考生,赐第一甲进士及第,赐第二甲进士出身,赐第三甲同进士出身!”
在状元骑马游街的第二天,大明科举的三百名考生,就再次聚集在一起,在贡院官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入皇宫,直奔太和殿外等候,等着皇帝传胪辞官。
传胪,顾名思义,是把三百名考生依次传入太和殿中,接受皇帝的召见,赐官。
嘉靖皇帝虽一心修道,对朝政懒散,但他对传胪却不敢怠慢。因此他要亲自出席,召见诸位考生。毕竟,接见考生授官,代表着他的帝王权力!选官之权,乃朝政中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权力,嘉靖就是再怎么疏懒,也绝不会把这个权力给放出!
传胪这天,大明的四品以上的,有资格参与日常朝政的官员纷纷在场,内阁的夏言跟严嵩当然也在。因为这是十分重大的事件,他们必须跟皇帝一起,召见诸位考生。体验选官的严肃,领会皇权的象征!
按照以往传胪的规矩,这次传胪前的诏书宣布,还是由嘉靖的心腹太监黄锦负责,只见他手中捧着诏书,声音嘹亮,抑扬顿挫的将诏书念出来。跟以往一样,诏书的内容无非是宣扬皇帝的恩德,跟解释这次传胪的规矩,流程,方便众人理解。
等到黄锦把诏书念完了,也就到了传胪该正式开始的时候……按照以往的规矩呢,黄锦虽然是念诏书地,但传胪开始与否,还得听候嘉靖皇帝的意思。于是黄锦就回头,想要瞧瞧嘉靖他是什么意思。
可谁知道等到回头一看,却发现嘉靖正在那里撇着闭着眼呢,根本就没有搭理黄锦的意思,更没有睁眼说话的意思。那黄锦看到这里后,顿时就觉着无语了。
没办法,黄锦只能看向嘉靖旁边的吕芳,以目示意吕芳该怎么办。而既然嘉靖不愿说话,这就是吕芳他们做主。吕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嘉靖,揣测他应该没有拒绝传胪,于是就回头朝着黄锦点点头,那意思是示意传胪大典可以正式开始了。
“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既然得到了吕芳的示意,那黄锦就再也没有疑虑了。于是他转过身来,手中捧着拂尘,站在嘉靖龙椅下边的左边,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示意传胪正式开始。
“传胪大殿,正式开始!”
“传胪大殿,正式开始!”
黄锦的声音嘹亮高亢,传遍了整个太和殿当中,紧跟着,站在门口的太监重复黄锦的话,把他的命令穿向远处。紧跟着再远处的太监听到后,再重复黄锦的话,再传下去。于是,黄锦的命令就这样一句一句接着一句地,传到了考生们的面前!
“召殿试第一名,状元杜蘅觐见!”
黄锦的第二道命令,继续被太监们一句接一句地,从太和殿中入波浪一般地传到了考生们面前。这次,黄锦的命令就是要让杜蘅觐见了!而黄锦的命令代表的是嘉靖,也就是皇帝要正式见他杜蘅了!
好!
开始了是吧!
那就来吧!
杜蘅他们这些考生们穿着贡院给的官服,排成一个方阵在那里乖乖等着。一甲三人穿红色官服,二甲进士穿蓝色官服,三甲同进士穿绿色官服,这个规矩跟大明官员们的官服地规矩,是一模一样地。
而杜蘅身为状元,他当然坦然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因此当听到黄锦的命令后,其余二百九十九名考生的目光立刻刷刷看向他,而杜蘅则是毫无畏惧,只见他立刻排众而出,在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状元服跟状元冠后,就镇定自若地,大踏步朝着太和殿内走去!去正面对抗嘉靖了!
嘶!来了,终于来了!
这个少年他终于来了!
就是传闻中的这个少年!
这个轰动了大明朝野的少年!
除了嘉靖,吕芳,黄锦,夏言,严嵩,徐阶等主持过殿试的官员外,其余的四十多名朝政官员,他们可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少年状元呢。而在此之前,杜蘅这小小少年已经闹得京师满城风雨了。因此,这些朝政大臣们,也想亲自看看,这少年到底是长什么样!因此,当听到黄锦的命令后,他们立刻齐刷刷转头,看向太和殿门口,他们在等待着,在期盼着这少年的登场!
“学生杜蘅,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见在几十道老道凌厉的目光的注视下,杜蘅身着华美的状元服,戴着高高的状元冠,从太和殿门口华丽登场。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太和殿,正式地觐见皇帝,但这少年却丝毫不慌。他从容镇定,不卑不亢地来到太和殿上,跟着按照之前演习的一样,用最规格的礼仪,向龙椅上的嘉靖款款行礼,全程保持着风度!
嘶!
原来这就是他!
这就是当今的状元郎!
眼看杜蘅露面后,在太和殿上从容不迫地表现后,顿时太和殿中的官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只因,他们全都被眼前的少年给震惊到了,全都对他佩服万分!
好小子啊!
真不愧是少年状元郎!
看看这个仪态,这个风度!
看看这个长相,看看这个气质!
果然是人中龙凤,实至名归啊!
当见识到了杜蘅的表现后,太和殿上大明的诸位官员们,纷纷对他点头含笑,十分认可。本来嘛,他们还对这少年状元有所怀疑,可看到这里后他们就完全放心了,因为这少年十分优秀,不用担心!
十六岁少年初登紫禁城,孤身一人当着皇帝的面,竟然能如此的镇定自若,实在是难得。诸位官员们不由得想起他们当年传胪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十多个人一起上殿,尚且惊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出来。可如今这少年的单枪匹马,就能有如此的表现,这实在是不能让人打心眼佩服啊!
“嗯,终于还是来啦!”
“免礼平身吧!”
当杜蘅从容不迫地向嘉靖行礼后,嘉靖却是睁开眼睛,跟着一挥手淡淡地回答了一声。不过,这跟上一次比起来是强多了,因为这一次殿试杜蘅他们行礼,嘉靖可是连开口都不愿意地,那都是让吕芳代替说的。从这里看来,嘉靖也算是给足了杜蘅这位今科状元面子了!
“学生多谢陛下!”
杜蘅镇定自若地答应一声后,就站直了身子,坦然自信地面对嘉靖。他发现,即便是今天传胪这种重要场合,嘉靖仍然是没穿龙袍,而是穿的一件蓝黑相间的道袍。看来,对于修道的嘉靖来说,这辈子是不可能穿龙袍了!估计从此之后不管在任何场合,他都是穿道袍,绝不会变了!
“看看!你们都看看吧!这就是朕钦点的状元,是小小年纪连中三元的状元!”
嘉靖坐在龙椅上闷哼一声,他大手一挥,傲娇地给在场诸位官员介绍杜蘅。
“哼,连中三元,多大的荣誉啊?自从我太祖皇帝年间黄观连中三元后,一百五十多年过来了,我大明可还有连中三元的人才?哼,没有!但是,今天在朕的手下,在朕亲自治理的大明江山中,却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这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出身贫寒,但人小志大的少年!”
“不过,他黄观连中三元的时候,年纪已经多大了?二十七岁!但是这个杜蘅连中三元的时候多大了?十六岁!中间差了十多岁,他们两个人能相提并论吗?而且,太祖那时候的科举是什么样的,朕这时候的科举又是什么样的?不客气的说,朕这时候的科举含金量,比那时候好!”
只见嘉靖撇着嘴,用冷嘲热讽的语气,威严地扫视着群臣说了这番话。如果你是第一次见嘉靖,听到他的这种说话方式一定不习惯,你看他一脸不满的样子,肯定还以为,他嘉靖是在像个怨妇似的抱怨。
可是呢,因为杜蘅是第二次见嘉靖,所以已经把这个家伙的脾气摸到一点了。切,其实这家伙就是个傲娇的性格,他就是这么说而已。他未必是真的抱怨,但他的话说出来,语气听着就是在抱怨!
可谁让他是皇帝呢?所以他这么说也没人敢指责他。而且,嘉靖这样做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当皇帝的,就是不能好好说话,为何?因为正是不好好说话,所以臣下才猜不到你的心思!这样,你想要控制他们,那就会容易的多的多了!
如今嘉靖说的这番话虽然阴阳怪气地,但杜蘅站在那里却是听明白了。虽然嘉靖说的不好,但他明显是觉着自己连中三元,让他脸上很有面子啊。看来,在嘉靖的心中,其实也是对他十分欣赏的。不然,也不会当着所有人面夸奖他。
“陛下,容臣禀告,洪武年间的黄观虽连中三元,但那时候科举还不完善,连中三元难度要小的多了!可如今陛下继位后改革科举,中科举的难度就高得多了!所以,杜蘅之才能还要远在黄观之上!”
听到嘉靖的那番话后,内阁次辅严嵩不苟言笑地站了出来,一脸淡然地顺着他的话继续吹捧下去。严嵩就是这个样子,他是最懂得嘉靖的心思,最会给嘉靖拍马屁的。每次这种场合,绝对少不了他严嵩。
“太祖皇帝英明神武,陛下虽然不如太祖皇帝,但要说治国理政的话,陛下却要胜过太祖皇帝呢!因为杜蘅是出生在陛下治理的天下内,而不是太祖皇帝治理的天下内!这就是陛下胜过太祖皇帝的象征!今日的杜蘅,只是第一个,微臣相信在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杜蘅来朝中!”
严嵩一脸从容地,缓缓对着嘉靖一顿狂吹,直接把他吹得连朱元璋都甘拜下风。但最让人佩服的,是严嵩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一脸平淡的样子,丝毫没觉着自己说的话恶心。看来,严阁老的个人修养已非常人可比,一般人根本是望尘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