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坚的决定,张平自然是不敢反驳的,所以在他得到杨坚的答复之后,他便立刻低头拱手应了一声是,随后再次退了下去。
而在张平离开之后,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柳述,却在此时好似突然听到了一声,来自于杨坚的微弱的叹息。
“业隆,你觉得,齐王可会答应此事?”
柳述对杨坚居然会向自己询问这种事情,而表现的有些惊讶,但随后仔细一想,便也释然。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些人之前能够成功进入盐务监,杨坚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如果没有杨勇当时的全力阻止,以及杨勇想出的这种不一般的决策,现在的盐务监,恐怕已经就要被人渗透进去了。
而现在杨坚这边吃到了好处之后,又让杨勇直接将人放走,一方面的确实是免除了麻烦,但同时也并没有给杨勇一个特别好的交代,这恐怕难免会让杨勇这边有些不太舒服。
毕竟事实已经摆在那里,即便是杨坚不让这些人走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在盐务监闹出太多的事情,无论是他们走或者不走,对于杨勇,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相反,如果将他们留在盐务监,杨勇还能恶心一下那些,将目光打到了盐务监身上的那些家族。
而这其实也是对于后面的人一个警告,告诉那些同样对盐务监有着一些其他的心思的家族,如果你们真的想把这种心思付诸于行动,那么到头来,这些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而现在,杨坚让盐务监将这些人放走,那么对于盐务监来说,这样一个绝好的警告,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可以说,杨坚现在的举动和作法,是在某种程度上,对盐务监是有着一定的损害的。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当然不需要去考虑这么多,毕竟一个自己下属的官署,对于自己的旨意,当然要无条件的执行。可如今的情形已经变得不一样了,盐务监已经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相反,他还指望着盐务监为自己赚钱,可以说,现在是他有求于别人。
哪怕是这市井当中的寻常小民也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要装孙子,反正现在杨晶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装孙子,反而还像大爷一样指使别人,甚至他指使别人所做的事情,对于别人来说,还是侵害了他们自己利益的事情。
这怎么看都有些违和,阳间最担心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他生怕盐务监或者说是齐王觉得自己不在乎盐务监,然后从而对自己的旨意阳奉阴违。
而且现在这个状况,他还没有办法将杨勇从盐务监直接拿开,其中一方面,是这和启民之间的贸易,要由皇帝本人来做的意见,本身就是由杨勇提出来的,而如果想要将杨勇从他现在的位置给拿开,那就必不可少的要找出一些杨勇的错误,那就很容易牵扯到如今这个方案上面。
毕竟这一点是属于杨坚和朝廷在作对,这一一部分巨大的利益本来是属于朝廷的,却被杨坚直接拿在了手里,那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朝中百官是绝对不会轻易错过的,即便是有可能触犯杨坚,惹得杨坚生气,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太过在乎,毕竟杨坚本人就并没有值得他们太多的尊敬。
反正朝中百官本来就是和皇权作对的,他们和皇权向来是你退我进,我退你进的关系,更何况,其中还牵扯的了如此巨大的利益。到时候一旦真的最后形成了那样的局面,对于杨坚来说他反而会被动,因为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初的这个提议,是由杨勇提出来的。
首先,杨勇是杨坚的儿子,双方再怎么说也是有着父子亲情,而且当儿子的,率先为当老子的争取利益,这已经是当儿子能够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了,而这个时候当儿子的却被当老子的给拿了下来,这恐怕就不由得别人不多想了。
毕竟你们两个可是有着父子亲情,血浓于水的关系,结果还能搞成这么个模样,那对于别人来说,我们跟你连父子亲情的关系都没有,你连跟你有父子亲情关系的儿子都能够过河拆桥的话,那对于我们这些人,难保你不会过河拆桥,拆的更狠。
至于两个人之前的那些事情,当然会被这些人选择性的无视,这种事情没有人想赌,所以一旦真的将杨勇从他现有的位置上拿开,那杨坚将会瞬间变得孤家寡人,反正这些年他对于之前的那些朝中功臣,重臣,都没少下狠手,如今的他在朝廷当中,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他真的办事情了,否则就拿今天大朝会上的事情来说,绝对轮不到杨勇第一个开口。
可如果拿不掉杨勇的话,自己再这么做,是极有可能寒了其他人的心的,可是这种事情不做却也并不成,毕竟这些人怎么说身后的势力都不一,那都是在朝廷当中也有一定分量的,尤其是这些人加在一起,那种分量,即便是皇帝也绝不能完全无视。
如今对于盐务监,杨坚这边其实已经给了盐务监一个甜枣,起码是在那些人的眼里,杨坚已经是偏向了盐务监一次。那么自然而然,为了保持双方的平衡,杨坚将也不得不,也是必不可少地偏向这些人一次,其中将这些人他们家族中的子弟从盐务监放出来,就是一个最好的平衡。
正是因为这一举动,是杨坚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为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所可能导致出来的后果有些头疼。
而柳述却是在心中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听得杨坚的叹息以及询问之后,他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父皇大可不必担心,儿臣觉得,齐王殿下在得知了父皇的这道旨意之后,不仅不会怪罪父皇,反而会在心中更加感激父皇才对。
毕竟那些人不管怎么说,留在盐务监总是一个麻烦,齐王殿下可以将这些人圈禁在一处一时,但难道还能将这些人圈禁在一处一世不成?那些人背后的家族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加在一起,即便是连朝廷也要重视几分。
这些人如今能够保持安定,一方面是因为如今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他们也不想大动干戈,二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并不是他们的底细子弟,所以他们才能够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着镇定,就是想看整件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毕竟不管怎么说,齐王殿下也是皇族中人,如果他们真的跟齐王殿下闹得太过紧张的话,传出去对于双方的脸面都不太好看,即便是父皇宁恐怕也不会太过赞成他们的做法,到时候,他们在这两边算是落得了一个两头不讨好。
可同样,齐王殿下那边,如今也是在犯着难题,如今齐王殿下是刚刚从东宫的软禁当中出来,在朝堂当中立足未稳,即便是掌控着盐务监,也是刚刚组建,时间尚短,里面的各种设施都不完善,更不要说人心了。
所以现在齐王殿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树立自己的微信,让整个盐务监的人心能够扭到一起,现在这些人要过来损害养护金的利益,齐王殿下不管是出于保护盐务监,还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他都是一定是要制止这种行为的。
可如果想要制止这些人的话,做法也有很多,可齐王殿下却选择了另外的一种形式,将这些人都圈禁在盐务监。
这是一种最不温和的方法,而能够使得齐王殿下不得不采用这种方法的,无疑可以说明,现在盐务监当中的人心思变,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即便是连齐王殿下本身,也不能够依靠现有的这些官职和爵位来压服他们。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齐王殿下才不得不采用这种激进的方法,就是为了利用这些人,在盐务监当中树立自己的威信,从而有利于齐王殿下以后可以更好的掌控盐务监,去做其他的事情。
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后果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会得到这些家族的一致敌视。
时间短一些还好,如果时间变长的话,这些家族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即便是那些被圈禁在盐务监当中的人,都是这些家族的庶出子弟,并不是嫡系,但同样也是代表着这些家族在外面的一部分门面,这部分门面被毁,那么这些家族是一定会坐不住的,齐王殿下如此激进的做法,如果时间再延长一些,那么完全可以预想,会将这些人推离到齐王殿下本身的对立面。
可齐王殿下却不能服软,因为如果他一旦主动服软,那么他刚刚才在盐务监内树立起来的威信,便会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彻底崩塌,这对于他在盐务监以后的地位,甚至以后对于盐务监的掌控,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所以齐王殿下没有任何办法,是现在的情形和形式,迫使齐王殿下不能妥协。
所以儿臣觉得,如今的齐王殿下才应该是最为头疼的那一个,因为如果没有新的变数出现,那么就按现在的这种情形去发展,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齐王殿下来说,都是一个极差的选择。
可如今父皇让这些人离开,便是在这件事情上增添了一个变数,让齐王殿下可以并不担心盐务监内,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其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所产生的动摇,这对于齐王殿下来说,绝对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让齐王殿下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将这些人放走,而不用考虑做出这件事情所可能产生的影响和后果。”
听得柳述对于整件事情的分析,杨坚的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甚至在听到最后的时候,杨坚的嘴角都已经不由的翘了起来,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居然并不像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会破坏了自己和杨勇之间的关系,让两个人之间变得更加生分,反而可以拉近这一层关系。
这对于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好事,毕竟不管怎么说,羊绒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和自己儿子拉近一些关系,这对于一个老人来讲,绝对是最好的事情,哪怕是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在以前有一些误会,但老人的心思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或者说,这就是一种来自于老人的本能。
“照你这么说,朕是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了。”
柳述向杨坚再次拱手做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父皇当然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即便是儿臣不说,父皇您也是早晚都能想明白的。”
像皇帝展示,自己没有皇帝那么聪明,这是每一个臣子的必修课,而杨坚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也显然是又开心了几分,哈哈一笑,随后道:“既然业隆如此说,那朕也就放心了,不过业隆你刚刚说,盐务监那边人心不齐?”
在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之后,杨坚便回味着柳述刚刚说的话,就想到了柳述之前对于盐务监现在局势的分析,面容不禁露出了沉思状。
柳述能明显地感觉到杨坚此时身上流露出来的担忧,一方面,这是因为这是现在的盐务监,已经不再是杨勇一个人的盐务监,而是关系着杨坚自己手中的财源,地位早已经今非昔比,杨坚重视自己手中的钱财,自然也要重视起盐务监,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另一方面,也有是因为杨勇的缘故,毕竟现在随着柳述的一番话,杨坚之前还隐藏在心中的担忧,此时就已经消退了不少,那么既然自己和自己的这个儿子之间没有了那些恩怨的话,那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关心一点自己儿子的事情也是很理所应当的。
而且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从杨勇这个当儿子的身上,已经得到了好处,那现在听到自己的这个儿子过得不那么舒服,杨坚总是要过问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