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游淡定地走上前,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向陈定生。
“看样子,我不用等太久了。”
“许游,你这是何意?”
陈定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当然不想这事情闹大,要让人知道他是在媚香楼与人产生的争执还是蛮丢人的,而且他还拿不出一首诗与之相比。
输了更丢人,于是就想将此事冷处理,淡化之后或许没人记得。
然而,他也没想到许游会把事情搞得那么大,敢在夫子庙门口搞事情!
国子监的人当然是一脸焦急,而旁边的百姓则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南京国子监是没什么人才了,但人还是有的,脸还是要的。
“与你们江南士子比试啊,怎么就忘了吗?”
许游声音很大,生怕有人听不见,“既然忘了,那我今天就重提,总该是有人记得的,而且我既然来了,文斗武斗你们任选!”
当然任选了,许游带了人过来的,周围的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
魏忠贤招揽的就不是什么善人,也是蓄养了很久的死士,这他们书生哪里敌得过。
连普通官差都不敢动,而锦衣卫又是沈炼带领的。
其他锦衣卫不会来了,徐永历就算冲着那封信,也不会介入此事。
再说也不会搞出什么人命吧,不是文人比试吗?
祭酒唐大章也看出来了,许游这是有备而来的,甚至锦衣卫都买通了。
不奇怪,明末这世道有几人是手头干净的?
但他们敢如此侮辱文人就很夸张了,不知道现在文人的势力有多强吗,魏忠贤倒了,朝堂上就没有武人说话的份,而且文人,就特指东林党。
本来文人也不止东林党,但东林党太强了。
后世几百年,也只见过吹东林党的,没见过吹其他的,可见一斑。
后世关于这个时代的文人传记,通常都没有记录过什么功勋,但浓墨重彩的肯定要提受过魏忠贤迫害,有这回事的一定要提。
被魏忠贤迫害过的,都算是丰功伟绩了,可见文坛已经腐败至此。
能救大明吗?能救百姓吗?这些都不重要。
对抗过阉党,被魏忠贤迫害过,就足以光宗耀祖,大明亡了关他们什么事?
“陈定生,既是你惹出来的事,你可要好好处理了。”
唐大章再度提醒陈定生,在这里闹可不是小事,这架势动武不可能了,凭他们许游自己都能处理,但他觉得,陈定生好歹是个优秀的士子,怎么也比一个十几岁少年强吧?
“祭酒大人,学生……也作不出那首诗。”
“这……”
唐大章才想起那首诗是门槛,许游就带来了,直接刻在一根木头上,立在夫子庙门前!
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写的诗句能超过这个,要点脸的人都不敢站出来说。
可唐大章是祭酒啊,他不能不管,同时他也不能不要脸,这是两难。
总不能提比武吧,且不说他们文人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打得过,在夫子庙门前进行文人比武算怎么回事?
还得是比文的,得绕过这首诗。
唐大章长叹一口气,还得自己出马。
“许游,能拿出此诗,且不论是谁写的,我算你确有天赋。”
“但诗词只是小道,只为怡情,可不是读书的目的啊!”
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出招就比陈定生厉害太多了,先暗示那首诗不是许游写的。
然后说再好的诗句没用,毕竟这也是很多人承认的事实,很有道理。
文人是干嘛的,是要科举选仕的,是要施展抱负治国的,写几首诗确实不行。
许游点点头:“好,诗词无用,那文人该比什么?”
“小则修身,大则治国平天下,许公子既读过书,就应该明白。”
“哦,那我出题,先生你应当都能答得上来?”
唐大章可不敢说这个话,谁都不敢,越是读书多的人越不敢。
而且许游这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跟唐大章比,他要跟一个孩子比试,无论输赢都是身败名裂,以大欺小是吗?
所以他只能推出陈定生:“你既找来,与定生有约,就由他与你了结吧。”
又把陈定生推了出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陈定生此时觉得自己又行了,他本身很自负,现在又绕过了这首诗。
那许游不能又来一首吧?
但许游依旧看着唐大章问:“敢问先生,何为修身,又何为治国呢?”
“这……其中包罗万象,甚至不是短短几篇文章能说得清的,许公子,若你有心向学,我应天府学也会收入你这样的人才,毕竟难得。”
许游岂能让他这样就圆过去,冷笑道:“先生,不动手,就算是文比吧?”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比试,只要我不动手,都不算有辱斯文吧?”
许游说着,走向围观的百姓,伸手掏出银子:“我需要十个人,为我们的比试作证,须得是与任何一方都没有关系,每人十两银子。”
他一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十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小数目。
甚至对一些没有门路的官员都不是小数目,众人自然是踊跃参加。
好在有锦衣卫,否则这些人为了争夺名额自己就打起来。
沈炼在压着场子,一个个放人进来,进来一个,许游就当场发给十两银子!
就是这么阔绰,直到发够了十个人,白花花的银子十分的动人心。
“文无第一,直接比的话,肯定有人是赖账的。”
“所以我要请现场百姓作证,胜负由他们说了算,先生以为如何?”
“若是连百姓都无法信服,我觉得这圣贤书也治不了国。”
议题都撑得那么大了,唐大章也不好否认,你要说治国不包括这些百姓的话,绝对会让现场的百姓倒戈,圣贤那头也交待不过去。
唐大章点头:“自然是可以,只是要受教化之民。”
“这些人还可以换,你们觉得里面谁是我的人,可以当场换一个。”
许游说着,看见一个穿着围裙手上有油污的大婶,问道,“这位大婶,你是不是我派来的人?”
“不是,我不是的!”
那大婶赶紧解释,“我在这条街上卖烧饼,街坊们都认识,很多年了,这位公子,我儿子病了,需要这些钱,别换了我,街坊们都可以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