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目光射出一抹激动的光芒,踏步上前两步,抱拳道:“臣斗胆,敢问陛下此绢帛画册,出自何人之手笔?”
汉武帝摇头,平淡的道:“你且说说可不可行。”
桑弘羊咬牙道:“此建筑拉升了房屋的高度,保暖性势必会大大下降。”
话音一变,桑弘羊继续开口:“但现在保暖性并不重要,让百姓能有不被压塌的房屋度过这个冬天,才是重中之重。”
“臣以为,此建筑格局,足以应对积压的暴雪,两侧倾斜角度之大,可更便捷清理暴雪、积雪,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呀!”
“此乃惠民之策!”
“臣!”桑弘羊抱拳,深深弯腰,“替关中、西北百万百姓,谢陛下之恩典。”
他是宗正大农令,半辈子和农耕建筑打交道,东西是好是坏,他稍稍斟酌一下,心里就有个判断。
此奇特的建筑,显然是利大于弊,并且会拯救很大一部分流民。
“唔。”
汉武帝敲打着案牍,沉默许久,才道:“下令。”
“拨国库银一百六十万钱,调关中、西北军两万,按此建筑,最快速度替百姓建设新房屋,此事你宗正大农令主持,不得耽搁。”
“诺!”
刘进不知道,他认为的两侧开燕檐建筑应该已经在西汉出现了,毕竟在后世那么常见。
可实际情况是,西汉的建筑还没发展到这种高度。
群臣离开椒房殿,行在未央宫中,窃窃私语。
“丞相,你说这东西是谁先上来的?”
桑弘羊按着心中的好奇,询问公孙贺。
公孙贺眯着眼,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他不知道汉武帝在打什么主意,只能缄默道:“不晓得,或许是出自陛下之手也未得而知。”
桑弘羊摇头,断定道:“不会出自陛下的手,陛下做不出来这种事。”
“额,我的意思是,陛下的心思是放眼天下的,不会将心思放在这种建筑上。”
“奇怪了,究竟是哪个人才呢?”桑弘羊嘀咕了一句,见众人没人理他,只能讪讪笑了笑。
公孙贺却在沉思,晦暗不明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低声道:“会是他么?”
“如果是……”公孙贺握紧了拳头。
这是天大的功劳,不仅是能在汉武帝心中加分,更是能在大汉所有臣子面前加分的泼天大功!
只是公孙贺很奇怪,汉武帝为什么没有提起他的名字。
此时。
椒房殿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汉武帝忽然对外道:“来人。”
内侍急忙走进来,恭敬听命。
“下旨。”
“擢令左内史减宣入东宫,升其为太子舍人,责教皇太孙学问之事。”
“诺。”
……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刘进还在长乐宫寝殿睡懒觉。
东宫却如平地惊雷炸裂开了。
太子刘据已经惊呆了,看着眼前的左内史,激动的无以复加。
汉武帝自‘博望寄期’到元封五年卫青去世期间,对太子刘据一直十分看重,也给予了这名大汉帝国的太子很高的期待。
先后派万石君子石庆、瑕丘江公、严青翟、赵周等精通《公羊》《谷梁》的大儒教导刘据的学问。
可是自元封五年卫青死亡之后,汉武帝和太子刘据执政的分歧越来越大,自前106年,到现在的征和元年(前92年)的14年期间内,汉武帝再也没有派遣任何东宫属官前来东宫。
当初被汉武帝寄予厚望的太子行宫博望苑,也被汉武帝收了回去。
整整14年了啊!父皇再次派人来东宫,这里面的政治意义有多强,别人不知道,身为苦主的太子刘据怎么能不知道?
他现在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激动的握住左内史减宣的手,道:“减河东,您来啦?”
减宣曾在河东太守的职位上做出过重大贡献,时人都称其为减河东。
相较于减宣的政绩来说,他的学问也是当世人公认极高的。
虽然没有司马迁这些当世大儒的极高历史地位,但在时下的西汉,也是一时无两。
除此之外,减宣在汉武帝心中的分量也很重,短短五年时间,从河东太守迁调大厩丞、御史中丞、左内史。
政治生涯的升迁,如同坐火箭一般,短短五年,就从一名七品县官升到炙手可热的左内史,其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减宣内心五味陈杂,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太子,到现在谨小慎微中年发福,减宣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点点头,道:“嗯,本官奉命来教导皇太孙学问。”
一盆冷水忽然从天而降,浇灭了刘据的热情。
“阿?你来,来教导谁?”
减宣平淡的道:“皇太孙,进。”
额。
刘据狐疑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道:“我儿子?”
减宣无奈的道:“大汉只有一个皇太孙。”
刘据:“……”
父皇居然派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教导那个臭小子!
好羡慕啊!
刘据羡慕的眼都红了,要是他来执教孤的,外面那群屑小恐怕立刻就能看清形式了。
可惜……不是……
不过自家儿子也好,都是一家人嘛。
羡慕归羡慕,刘据还是激动的道:“好好,孤现在就让进儿来见减河东……不行不行,待明日,孤让进给先生行师生礼后,才能见面。”
“就这么说罢,有劳减河东。”
减宣今日来,本就没打算当即执教刘进,于是点头:“可,下官告退。”
等他走后,刘据看似人畜无害的双目,渐渐眯了起来,露出一抹精明,旋即对外道:“来人。”
“去将减宣执教进儿的事,透露给舅舅知道,让他去运作!”
“诺!”
这一个极强的政治信号,刘据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
只要公孙贺那边将此事传出去,外面那群人恐怕能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