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老头子看来虽然老弱无力,却将一辆乌篷马车赶得飞快。
草莓般的大姑娘,还是像硬壳果一样,又干又冷,全没有半点生气。
无恙忽然想到,他本来应该带她去找乔稳的。
大风堂在这里也有分舵,乔稳就是这分舵的舵主,他的人如其名,是个四平八稳的人,处理这种事正是最恰当的人选。
可是他后来又想,万一乔稳也误会了他跟这大姑娘的关系,岂非更麻烦。
一个人遇见这种事,看来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他刚才在心里叹了口气,马车已停下,停在一个荒凉的河弯旁,非但看不见会治病的大夫,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赶车的那老头子,难道还是位“上线开扒”的绿林好汉?
只见他把手里的马鞭“劈拍”一抖,大喝道:“带来肥羊两口,一公一母,一死一活。”
河湾里立刻有人响应。
“收到——”
【】
芦花还没有白,光秃秃的芦苇中,忽然荡出了一叶轻舟。
一个蓑衣笠帽的渔翁,手里长篙一点,轻舟就笔直荡了过来。
他的笠帽戴得很低,无恙看不到他的脸。
无恙也不认得渔翁。
他居然没有问那赶车的老头子,他要找的明明是大夫,为什么把他带到渔翁这里来。
他也没有问这渔翁是什么人。
渔翁只说了一句话:“上船来。”
无恙就真的抱起那大姑娘,跳上了渔舟。
一个刚才还事事谨慎的人,现在怎么会忽然粗心大意起来。
【】
渔翁手里的长篙又一点,轻舟就荡开了。
赶车的老头子也打马而去,嘴里还在大声吆喝!
“肥羊带到,老酒几时拿来?”
渔翁也大声回答:“老酒四坛,明日送上,一坛不少。”
车马急行,转眼间就已经绝尘而去,轻舟也已荡入了河心。
无恙刚把连大姑娘放在船舱里,那渔翁居然也放下长篙走过来!
轻舟在河上打转。
渔翁看着无恙,微微冷笑,忽然问道:“你会不会游水?”
无恙道:“会一点。”
渔翁道:“会一点是什么意思?”
无恙道:“会一点的意思,就是说我到了水里虽然沉不下去,可是如果有人拉我的腿,我想不沉不去都不行了。”
渔翁道:“想不到,你倒真是个老实人。”
无恙道:“我本来就是。”
渔翁道:“可是有时候老实人也不该说老实话的!”
无恙道:“为什么?”
渔翁道:“因为说了老实话,就要破财。”
无恙道:“好好的怎么会破财?”
渔翁冷笑,道:“你少装胡涂,我问你,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无恙道:“我两样都要。”
渔翁道:“你不怕我先把你弄到水里去,再拉你的腿?”
无恙道:“我怕。”
渔翁道:“那么你最好就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我知道今天你在廖八爷那里刮了不少。”
无恙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你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
渔翁厉声道:“你拿不拿出来?”
无恙道:“不拿。”
渔翁道:“你想死?”
无恙道:“不想。”
渔翁好像有点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想怎么样?”
无恙悠然道:“我只想你把那四坛老酒拿出来,请我好好喝一顿。”
渔翁怔住。
这才叫强盗遇见打劫的。
渔翁又忍不住问:“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无恙道:“我一点毛病也没有。”
渔翁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非但不要你的银子,还要请你喝酒?”
无恙又笑了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个笨蛋?”
渔翁道:“谁说你是笨蛋?”
无恙道:“我若不是笨蛋,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上你的船?”
渔翁又怔了怔,道:“难道你早就认出了我?”
无恙道:“当然。”
渔翁道:“我是谁?”
无恙道:“你就是那个输遍天下无敌手的倒霉赌鬼。”
渔翁傻了。
无恙大笑,就在他笑得最愉快的时候,忽然听得“拍”的一声响。
响声是从他脸上发出来的,他脸上已挨了一个又香又脆的大耳光。
无恙也傻了。
那位连大姑娘居然已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站了起来,正在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冷笑道:“你凭什么又摸我,又抱我?我不打你耳光,打谁的耳光?”
无恙没有争辩。
她自己应该知道,他摸她,只不过因为要救她。
跟这种不讲理的女人,还有什么道理好讲。
渔翁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又听到“拍”的一声响。
这次响声不是从无恙脸上发出来的,是从大姑娘脸上发出来的。
她也挨了一个大耳光。
她也被打傻了,吃惊的看着无恙,道:“你………你敢打人?”
无恙说道:“你敢打,我为什么不敢打?”
连大姑娘道:“我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
无恙道:“为什么?”
连大姑娘道:“因为……因为……”她急得直跺脚,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女人。”
无恙道:“女人是不是人?”
连一莲道:“当然是。”
无恙道:“那么女人既然可以打男人,男人也一样可以打女人。”
连一莲又急,又气,偏偏又说不过别人。
女人说不过别人时,通常都会用另外一种法子——撒野。
她忽然跳起来,恨声说道:“你摸我,抱我,还要打我,我不想活了,我死给你看!”
她忽然冲出去,“噗通”一声,跳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