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镜头里。
赵子宁咧嘴笑了一下。
只是他不笑还好，他一笑，原本还算周正的嘴，一下子就歪了。
他连忙抬起手，把歪了的嘴再给扶正回来。
“主播你误会了！”
“我活着的时候虽然穷，但是我没说过我死后了依然穷啊。”
“恶狗岭在地府，肯定不算什么好地方。”
“但是这里，长着鬼卿草，是孟婆汤，回魂丹，迷魂香，鬼王丸……一系列鬼差所需丹丸的原材料！而且鬼卿草只长在恶狗岭。”
“地府的鬼差，不愿意辛苦，亲自来采摘鬼卿草，自然需要鬼魂，给他们干活，这也算是一种……垄断吧！而且，我们虽然都是自杀的，但是到了地府，大多数也都想通了。”
“就算给鬼差老爷们干活，他们也不能不给工资吧。阴德，普通鬼魂挣取困难，鬼差老爷们挣取可不困难。”
“一来二去的，手里也就积攒下了一些鬼差们给的阴德，不过那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离不开恶狗岭，采摘鬼卿草，被恶狗们咬两口也就算了，真要往外走，我们这些普通鬼魂，是会被撕得稀巴烂的。”
林钰表情诡异的点了点头。
“懂了！你们有钱，但是花不出去。”
“你是想让我去金陵？”
“让我帮你身后的大疯鬼们，化解痴怨？”
赵子宁点了点头，他的脸破碎的太过厉害，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林钰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他此时很认真。
“我啊……是一个废物，生前没有照顾好我妈，因为是自杀，所以死后来到恶狗岭，也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我身后的这些爷爷奶奶们，不应该在这里。”
“他们，不应该是……被困在恶狗岭的大疯鬼。”
“你说对吧。”
“尤其是血霜山头，还有好多爷爷，是当年不肯撤退，战死金陵的大英雄。”
“我虽然没能上大学，没能照顾好我妈，跳楼时脸着地，但是小时候，没有大夏给的低保和减免的学费，我估计连小学都念不完。”
“活着时总觉自己一路坎坷，人生无期，死后仔细想来，才想起碰到过许多好人。”
“小学时，给我书包里偷偷塞钱的班主任，初中时，每天多带一份饭给我的女同学，高中时，我每次临近辍学，都要拉我一把，甚至为我垫付学费的数学老师；最后我妈病重，知道我的情况，还愿意给我钱的店长。”
“但是当时，着实没有勇气啦。”
“到了下面，在这恶狗岭，也是多亏这些血霜山的爷爷们，奶奶们庇护，才没有被那恶狗岭的恶狗们，撕咬的魂飞魄散。”
“花可重开，人生却无再重来。”
“人已死，对人间恩人有愧……但是在地府受到的恩情，总要试着报答！”
林钰站在人间，青州，雁塔大街的沥青马路上，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个死人……
这个在人间受尽苦难，跳楼脸着地的死人。
在地府……想着的是报恩？
而就在这时。
赵子宁的身后，忽然多出来几个身影。
有身材消瘦，皮肤青黑，嘴角留着黑血的妇人。
有全身上下布满伤疤，伤口处，卡着碎玻璃的中年男人。
还有浑身湿漉漉，浑身浮肿的青年。
那些身影，算上最前面的赵子宁，正好一十六个。
……
此刻，浑身卡着破碎玻璃的中年男子，忽然声音嘶哑的开口。
“主播，帮帮我们身后的阿爷阿婆，走出恶狗岭！走出死寂山三千九百山……就看你啦！”
“这不仅是小赵的意思，也是我恶狗岭，死寂山，三千九百山头，血霜山，十六名自杀之鬼的心愿！”
“我们当年虽然都是自杀，但那不是人间的错，命运无常，生老病死，人间不值得……人间到底值不值得，总得真的走过一遭才知道。黄泉路上多的是想回人间，却回不去的亡魂。”
“我这因为公司破产，选择出车祸自杀，为妻女争一笔保险费的懦弱男人，也想再看一眼我女儿啊……”
“主播！我们皆是有罪之鬼，但是也感谢当年先辈，让我们有机会在人间走一遭，更感谢，在地府，先辈给我们容身之所，不被恶狗啃咬！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愿我女儿，还有人间的孩子们，事事如意！”
与此同时，林钰的直播间里，开始弹出数条新的消息提醒。
“叮！您收到了，车压脏破孙子明打赏的“鬼王幽冥殿”，价值两千年阴德。”
“叮！您收到了，百草枯尽王招娣打赏的“鬼柳庭院”，价值五百年阴德。”
“叮！您收到了，割腕血尽顾小源打赏的“鬼思阁楼”，价值五百年阴德。”
……
提示音一共响起了十五道。
加在一起的阴德，却比林钰之前两次直播收到的阴德都要多得多。
林钰此刻深呼一口气。
他看着和自己连麦的地府镜头里，那十六个自杀的亡魂。
“要是把血霜山的大疯鬼们送走，没了他们庇佑，你们怎么办？”
赵子宁咧嘴笑了笑。
“换座山头就好啦！死寂山，三千九百山呢，我们不会没有落脚之地。地府的规矩，自杀的鬼魂，至少要被困在恶狗岭一百年，要是和收鬼卿草的鬼差混熟了，这个时间还能短。”
“但是我们身后的阿爷，阿婆，要是不帮他们，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天降大仇，心生大怨……几百年，一千年。”
“死寂山，三千九百山，到处都有这样的阿爷阿婆，可是我们能帮的只有血霜山的这几百位。”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林钰张了张嘴。
他举着手机。
吐出一口浊气。
“行，知道了。可是赵子宁，我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骗走的你最后的一千块钱。是网络诈骗？”
赵子宁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此刻的眼睛都不对称，左眼已经掉到了鼻子下面。
“其实不是，记得我当时提到过的，高中时有每天帮我带饭的女同学吗？她叫刘晓敏，是她干的，她当时也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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