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马可正在汇总各个部门报送上来的运营进展图表。以往这个时候，马可都是作一个二传手，下面的部门呈送什么，他就转交什么，只要数量对了，内容他是不负责校对的，他也没这个本事。但是这一次平衡调度部报上的材料里明显少了一份关于货轮的报表，马可便打电话过去核实。

    “祁经理，货轮的报表您忘了报送”，马可问到。

    “是这样的，货轮运营最近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报表难以反映实际运营效果，或者说，如果生成报表，数据会很难看，这个边总也知道，具体的我会亲自和他汇报的”，调度部的负责人祁联山回应道。

    “方便简单口头说明一下吗，因为陈总在审核材料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问题，为了避免边总误以为我们材料整理出了纰漏，您方便的话，还是告知我们一下”。

    马可从工作的角度刨根问底做到周全本无可厚非，但真正指引其探究原委的动机是：千方百计地掌握各类线索——尤其是乾昌运营中不正常的地方，司徒说过，她作为集团高层，3年都没能挖出乾昌贩毒的线索，说明这个团伙的贩毒网络是极其严密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而“魔鬼常在细节之处”，乾昌相较于正规货运企业最大的不同，就是它还有一单隐蔽在表层之下的肮脏交易，这就好比一条寄居在宿主身上的寄生虫，即便再小、藏得再好，宿主的身体指标也会受到影响，哪怕微乎其微。

    “其实很简单，我们跑巴西的货轮因为技术原因暂时停航了，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如果把这艘船也统计进去，报表的运营绩效会大打折扣，但是又不能为了让数据好看而把这艘船单独剔除出去，到时候审计那边会找我们麻烦，所以我们决定近期不对外发布这方面的数据，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边总那边我们之前也已经汇报过”，祁联山回应道。

    “您说的是哪艘船？”马可问到。

    “86007”，对方回到。

    马可想到司徒当年来到乾昌潜伏，就是拜这艘86007所赐，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艘发往巴西的86007的停航会不会和这些事有关系呢？

    马可便用专门手机给司徒发了一个短信：

    肖恩康纳利在海边。

    不一会，司徒回到：

    已注意到。

    马可想方设法地想要看看这艘86007有什么鬼，所以，他找上陈强。

    “强哥，最近我们不取快递了吗？”马可递上一杯现磨的咖啡给陈强，套着近乎说道。

    “咋啦，取快递上瘾啊，还是闲的没事做？”陈强接过咖啡，调侃道。

    “事情一大把啊，强哥，我的工作量多大你心里不是明明白白的？可是我效率高啊，三下五除二都搞定了，过来找你唠唠嗑”，马可憨笑着，从私人的角度，他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小头目。

    “头不疼啦？”

    “不想就不疼，出去兜兜风好得更快”，马可笑着讲到。

    “可最近没快递要取啊”，陈强伸个懒腰淡淡说道。

    “原来我们那真是去取快递啊？”马可故作惊讶的问道。

    “你小子套我话呢是吧？”陈强笑着质问道。

    “不是，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想历练我呢，取快递只是个障眼法”。

    “屁话，开个车有啥好历练的？”

    “考验车技啊，另外，看一个人开车风格也能推断这个人是稳重性格还是冒进性格”。

    “谢天谢地，我心思没那么周密”，陈强笑着说。

    马可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陈强的咖啡。

    过了一会，陈强说道，“要不去带你一趟码头吧，也熟悉一下我们的航运业务”。

    马可欣然点头。

    两人开车来到码头，陈强向马可粗略地介绍乾昌到港停泊的几艘货轮，1艘滚装船，2艘集装箱货轮以及几艘小型的载货轮船。

    “能不能上去瞧瞧”，马可鼓动道。

    “想上去还不容易，毕竟是自己家的船，不过正在作业的货轮一般不让靠近，等的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陈强顿了顿，“正在修整的007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最近不太方便……”

    马可看到陈强好像欲言又止，脸上也露出警惕的神色。

    此时，陈强已经当马可是半个边少的马仔了，否则他也不会把007的特殊情况透露出来，但他没有接到边少完全接纳马可的表态，也没有收到可以委派马可一同参加的任务，所以，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那就改天呗，反正有强哥在，以后有的是机会”，马可吹捧到。

    陈强颔首笑笑不语。

    两人开着车经过停靠在港口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一艘外观豪华的游艇映入眼帘，上面喷涂着一只冒着烟的雪茄。

    “那是董事长的游艇，会见重要客人的时候，一般在那上面，有时，他也会开着它出海吹吹风”，陈强说道，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你是说董事长自己开吗？”

    “对，他会开的东西可不少呢，除了坦克和潜艇”，陈强含笑道，“领导毕竟是领导”。

    马可也报以微笑。

    他看到边昌的船，就想起了边少的船。

    马可像被苹果砸到头的牛顿一样，有了主意。

    “你是说，再次摸上边少的船，找监控视频？”一回家，马可把自己的想法讲给苹苹后，苹苹也恍然大悟。

    “对，我猜游艇正常行驶的过程一定会自动打开监控设备，现在距离上次的公海谈判还不到一周，备份应该还在，我们如果能找到拷贝，巴西人的相貌资料就有了，下一步找人就没那么费劲了”，马可一步步设想到。

    “等等，还有一点我们忽略了，你之前说边少的游艇去公海和巴西人谈判的时候，巴西人的船已经到了对吧，那问题来了，这艘船是哪里来的？至少可以肯定不是从巴西开过来的”，苹苹略带惊喜地说道。

    “这个我跟司徒分析过，新港、沿海城市、野岛都有可能”。

    “不，他的母港一定是新港，波沙现在的头等大事是找钥匙，他们的头等工作对象和谈判对象是乾昌，他们在中国落脚的头等选择是新港市，但是，他们为了避嫌，不一定会一直停泊在港口，等着执法部门注意到他们，他们最有可能的做法是……”

    “游离于公海和港口之间”，马可抢话到。

    “对，他们会在港口加油、补给，但是进场的国际船舶进港一定会提前通报海事部门，比如你的国别啦、船舶用途啦、来新港的目的啦，巴西人不会傻到把船上所有人的身份证号都报备给官方吧？更何况，如果你没听错，那艘船还是枪杀现场，所以……”

    “边少，边少会帮忙伺候好巴西人的小游艇”，马可接住苹苹的话茬回应道。

    “对，边少会想办法为巴西人的游艇提供补给，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的？会不会像上次的公海谈判那样，由边少的游艇扮演这个角色？”苹苹顿住了。

    “86007？！”

    “什么？”

    “86007是乾昌的一艘货轮，最近停航了，就泊在港口，今天下午我和陈强去码头兜风的时候，我故意试探了他，看能不能上船玩，按理说一艘没在作业的货轮，又是自己公司的，应该没什么难度，他的表情很……凝重，像是那艘船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马可睁大眼睛，感觉越来越接近真相。

    两条线索交汇到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苹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的食指左右滑动，“巴西游艇以007为母港，007为巴西游艇提供掩护？”

    “没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艘万吨巨轮说停航就停航了，名义上对外宣布技术维修，实际上是在掩人耳目为虎作伥”，马可有些激动地说道，“还有，这艘船，就是当初国际刑警怀疑与波沙集团进行海上毒品交易的船”。

    “狐狸的尾巴又露出来了”，苹苹作出深思的样子，“狐狸知道，每天几十万的停泊费维护费算不了什么，航运买卖少干几天无所谓，毒品……才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问题又来了，这艘幽灵游艇，什么时候来吃奶呢？总不会是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就开进来了吧？”马可看着苹苹说道。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苹苹伸出手掌，在马可面前比划着。

    故事的棱角逐渐变得清晰，刚刚的“大胆假设”到了需要“小心求证”的时候了。

    “这次我和你一起”，苹苹拍拍马可的肩膀，“前面四次——两次枪击、一次游艇一日游、一次争雄矿渣山，我都不在现场，也事先不知道，这次的计划使我们一起拼凑出来的，我得出份力呀”。

    马可的右手掐着下巴，一边揉搓，一边思索着。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

    “不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马可笑道，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