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儿，虽然今日你全身而退，殊不知陛下给给你准备了纸片，恐怕从今往后，你的安危……”刘基的眼中满是忧虑。

    “纸片？”刘木第一次听说。

    两人已经走出了宫殿，刘基这才放下心来道：

    当年，陈友谅突然带着大军六十八万，直奔着圣上而来，那时候圣上还是大帅，而他只有二十万万不到的兵力，同时还要防西边的张士诚，北边的元军。

    一向笃定稳重的大帅也彻底的紧张了，失神中居然手里的茶杯都掉地上摔碎了。

    陈友谅第一站就来到了武都，是大帅金陵的门户之地，但那里只有八千士兵守城。面对六十八万的大军，这是根本做不到的。

    于是将士们纷纷聚到了大帅府，等着陛下来商量对策。

    但是大帅始终没有出现，任凭李善长去找了他两次，他都不肯出来。

    将士们在都焦急地开始商量对策，发表自己的观点，催促着我去寻大帅出来。

    当我第三次去寻他无果后，突然发现他竟然坐在大殿屏风后的地上，正在那拿着纸片写点什么。

    此刻我才明白了，大帅早就来了，只是他在听殿上那些人的真心话，哪些人是国难当头要奋力一搏的，哪些是贪身怕死，主投降……

    后来等他拿到了天下，要大封天下的时候，他把多年积攒的小纸条都拿了出来，有多少功，有多少过，按照功过去平衡给怎样的奖励和定级。

    伴君如伴虎，不知道陛下心中，又有多少纸片呢！”

    至今说起，刘基的脸上还有恐惧之色。

    刘木闻言，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若是他刘木，只怕他朱元璋拿出世界上最大的纸片，也不一定写得完。

    刘基最了解刘木的脾气，看来这对他形成不了威慑，只能自己用尽办法拼了老命，也要护住他就是了。

    “恩师，我让青鸟提前回去温了桂花酒，做了小菜。”

    “好，咱们回去暖暖身子。”

    大雪未停。

    两串脚印缓缓蔓延在千步廊上……

    刘木离开后，朱元璋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刘基竟然收了这么一个特别的学生。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宫女来报，马皇后的咳嗽病又犯了。

    朱元璋这便急匆匆朝着坤宁宫而去。

    他来到了马皇后的床头，只见她脸色苍白，剧烈地咳嗽着。

    朱元璋心疼地帮马皇后拍着背，然后责怪起宫女来：

    “妹子都咳得这么厉害了，怎么不早点儿告诉咱！”

    “咳咳咳，重八，别怪他们，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马皇后连忙阻止道。

    朱元璋见马皇后这么憔悴还在帮被人说话，顿时更加烦躁了：

    “宴会不是散了吗？怎么不见标儿？”

    “回皇上的话，太子从太华池出来后就径直回东宫了。”李恒连忙回复。

    朱元璋闻言，便不开心了：

    “平常标儿有事儿没事儿都往你这儿跑，现在你生病了，他反倒是不来了！”

    “重八，别怪孩子，咱们标儿已经做得很好了，最近不是在忙着帮你处理朝政吗？”马皇后忙着为朱标开脱。

    朱元璋见不得马皇后难受，便烦躁起来：

    “也不知道宋先生他们是怎么教的，他们儒家不是说‘百善孝为先’吗？他能有多忙？

    什么狗屁儒家，仁爱，连自己老子娘都不管，还能管理天下吗？”

    马皇后一听便觉得这话不对味儿，连忙问道：

    “重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一直迁怒旁人，现在连都牵连到儒家了？”

    朱元璋从来都是心思不表露于人前。

    但是在马皇后这里例外。

    今天遇到了这些事儿，在马皇后面前，自然是不吐不快了。

    说实话，一直以来，他就对这些儒生很是头疼。

    从打天下的时候，他就知道，治理国家还是需要这些文臣儒生的，所以他对这些读书人很是敬重，还修了礼贤馆来给他们居住，称呼他们为先生。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这些儒生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变通，他对他们也很是头痛。

    只是这些人满口的之乎者也，贤者道德，他也说不过更讲不通。

    不得不说，刘木这一通怼让朱元璋听得很舒服。

    朱元璋提起刘木的事，便打开了话匣子。

    “妹子，你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比翰林院学士还会说，最后宋濂竟然被他怼得气倒在地，口吐白沫了！”朱元璋拍腿大笑。

    马皇后虽然觉得宋濂可怜，但也觉得这些儒生的确有不通情理之处。

    也跟着笑，她说：“那这人的确是个人才。”

    “是啊，是个难得的奇才！”

    但是朱元璋笑完之后，又想起刘木后来说的话，脸色有阴沉了下来，他眼中有了杀意。

    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马皇后还是看出来了。

    这让马皇后对这个叫刘木的年轻人更加好奇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的朱重八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

    她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这个人。

    而他们的好儿子朱标在听过那场有关儒家的激烈辩论后，便回到了东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

    对此朱元璋又气担心。

    毕竟朱标是大明太子，他的一举一动够关乎国运。

    但是这种时候派任何人去探望都不合适。

    于是他召来了几个儿子，要他们去看一看朱标。

    于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楚王朱桢，齐王朱榑都一起来到了东宫。

    平时朱标对几个弟弟都爱护有加。

    这个时候，即便朱元璋不嘱咐，他们也都想来看看大哥了。

    但是兄弟几个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刚才一个小厮进去都被凶了出来。

    他们平常见到的朱标都是和蔼可亲的，何曾见到过这样的大哥呢。

    好在太子妃常氏也来了。

    兄弟几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常氏也担心朱标，于是不顾朱标下令任何人不准出入书房的命令，推门进去了。

    只见书房内一片狼藉，四书五经，名人列传散落一地。

    朱标头发散乱，胡子拉碴，黑眼圈极重，还在翻阅典籍。

    桌上和地上满是写废了一半的纸团。

    常氏有些心惊。

    太子朱标向来是个温和之人，做事有条不紊，极少暴躁。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