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愿景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宝贝儿……”
“妈咪。”
穆穆忽然打断她,“不管我们的爸爸是谁,我和妹妹永远最爱妈咪。”
穆穆话说完,视频框一闪,退了出去。
徐愿景看着屏幕,心下说不出的酸涩难受,眼泪涌了出来。
到如今,她才明白,为什么惜惜第一次见荣聿深,便跟他走了。
两个小家伙都是第一次见他,便对他表现出异常的亲近和喜欢。
血缘至亲之间,原来真的有某种感应。
徐愿景也明白。
即使她再不想与荣聿深有什么牵扯,可有孩子们在,她和荣聿深这一辈子,或许都没办法真的做到形同陌路,不复相见。
从前不知道孩子们的父亲是谁也就罢了。
而今惜惜穆穆被接回荣家,感受到了亲人的关爱和宠溺,体会到了从前从未体会过的父爱,再让他们回到过去,与荣家和荣聿深斩断联系,对他们太残忍了。
很多事都是如此。
不曾拥有,也不觉得那个东西有什么好眷念,好不舍的。
可一旦拥有过,再失去,往后一生都会耿耿于怀。
徐愿景不想孩子们经历这些。
所以,如果荣聿深愿意把惜惜穆穆还给她,她也不会阻止惜惜穆穆跟荣家人见面,甚至,不时过去小住,她也是愿意的。
这样孩子们有母亲的陪伴,也有父亲和爷爷奶奶叔伯的宠爱,童年也算是幸福的。
而荣聿深若是不愿意,但不阻止她和惜惜穆穆见面,偶尔也会让惜惜穆穆跟她住在一起,她想,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如若两者荣聿深都不肯……
徐愿景不禁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那她纵使力量微薄,她也绝对会力争到底!
反正若是没了孩子们,她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
九点多,徐愿景吃了东西,便准备去洗漱休息。
院子外忽地响起一阵引擎声。
徐愿景顿住步伐,看向门口。
不多时,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徐愿景眼睛微微缩紧。
院子外。
荣靖西看了眼徐愿景的肚子,黑眸闪了下,撩唇:“二嫂嫂这一胎别又是对龙凤胎。”
徐愿景看了看他:“做过产检。”
徐愿景的意思是,不是双胞胎,要是双胞胎,第一次产检就查出来了。
荣靖西最近烟抽得厉害,身上都是烟草味,徐愿景刻意离他远一些,免得自己和肚子的宝宝受到二手烟的摧残。
荣靖西瞥到徐愿景又往一边站远了些,低呲了声,往嘴里插了根没点燃的烟,撇撇嘴:“二嫂嫂,打个商量。”
“什么”
“这孩子生下来过继到我名下呗,也算是对我的一种精神补偿。”
荣靖西指了下徐愿景的肚子。
徐愿景:“……”
咋听这话,徐愿景有点愤怒,愤怒之后,多少沾点心虚。
毕竟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荣靖西是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当爹了,也将惜惜穆穆视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到处炫耀。
哪里想到,会空欢喜一场。
徐愿景移开目光:“荣三爷说笑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能养活,没道理过继给别人。”
说到“一个人”时,语音重了重。
荣靖西哪里会听不出徐愿景是什么意思。
荣靖西看着徐愿景:“二嫂嫂,你不觉得你欠我一句抱歉吗”
徐愿景:“……”
因为荣靖西对林菀的恶劣行径,以及最开始以为他就是当年那个人,徐愿景对他,不说是恨之入骨,也是嫌恶万分,态度非常不好。
现在知道他不是,他和林菀还在一起了。
以后见面的次数估计少不了。
再者。
不看僧面看佛面。
以及她的确是让他“背锅”了。
徐愿景恩怨分明,对他道:“抱歉。”
荣靖西眉梢一扬:“行了,我舒坦些了。”
徐愿景顿了顿:“荣三爷特地跑到这里来,应该不止是想听我一句抱歉吧”
徐愿景猜想,他应该是先去了县医院找荣聿深之后,才赶来的。
他不留在医院里照看荣聿深,却来了这里……怎么想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荣靖西叼着根烟,整个人说不出的痞气,可同时,徐愿景也从他俊美的脸上看出了点疲色和倦意,像是连熬了几个大夜。
据她所知,荣靖西就在荣氏任职一个比较闲的职位,他散漫惯了,最不喜欢被限制在某个职业里。
但他这人也是有经商头脑和手段的,搞什么都很少失败。
可以说是有一点锦鲤体质在的。
徐愿景知道的就有食斧,以及马场,游乐场。
能在各行各业里均杀出一条罗马路,想必也不如表面那么闲。
徐愿景没多想。
荣靖西很想抽烟,可为了那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得不隐忍着,加上心里的郁火囤了好几日,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虽然他不是故意摆臭脸。
从唇间拔下烟,荣靖西道:“二嫂嫂,我二哥那胃这会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要是再来这么一次,那胃怕是就能要了。”
徐愿景抿唇:“荣三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荣靖西偏头盯着徐愿景,视线是他再克制,也无法完全掩下的冷冽和狼性。
徐愿景皱眉:“荣二爷中午是吃了一些辣,但若是荣二爷此前胃上没有问题,不至于痛到晕厥。”
“二嫂嫂说得对。”
荣靖西似是而非,“二哥要是之前没有两次把自己喝得酒精中毒,导致胃部出血,也不会因为区区一点辣椒就把自己痛得晕死过去。”
酒精中毒
胃出血
徐愿景下意识的:“什么时候他酒量我知道不是很好,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应酬可如今荣氏的地位,需要他这么喝酒来促成交易吗”
荣靖西那双眼睛何其毒辣,他看着徐愿景拼命掩饰却掩饰不了关心和紧张的脸,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
他也不是那么的闲,更是没什么心情管他二哥和他女人感情上的破事。
要不是见他又一次把自己折腾进了院,他赶到医院时,他又是那副要死不活,心灰意冷的样儿,他真是不会管的。
不过来时他也想好了。
若是徐愿景当真狠心,对他二哥绝情绝爱,半点心软都没有,他只当白跑一趟,依旧什么都不会管。
但显然,她对二哥,并非全然没有心。
“第一次是你设局让我二哥以为你已经打掉孩子前一晚。第二次,是你一声不响离开禹城一个礼拜后,他出院。”
荣靖西语气里没有刻意地渲染事情的严重性,但徐愿景听到耳里,却不免心惊肉跳。
她想到她“打掉”孩子那天,他和荣鄞出现在病房门口时的样子,脸很苍白,不修边幅,甚至好似连鞋都没穿……
所以,那是他刚从酒精中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徐愿景知道自己该不为所动,她凭什么要心疼一个欺负过自己的男人
可谁叫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他。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想收回便收回就好了。
她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煎熬,更不会为了他心痛。
她只会高兴,然后冷漠地说一声,这都是报应。
但是她做不到啊。
她的心依旧会痛,会心疼。
徐愿景掐紧自己的掌心,眼眶鲜红如血:“你是想说,他的胃就是那两次伤的”
“岂止是胃。”
荣靖西看她一眼,“这一个多月他疯狂地抽烟,那肺说不准都快被他给抽废了。”
徐愿景嘴唇轻颤,她挑高眼皮,竭力装作不在意冷漠的样子:“荣三爷说得,好似荣二爷会这般糟践他自己的身体,是因为我一样。”
徐愿景不否认,荣聿深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但那份喜欢也许仅仅是让他有些舍不下自己,并不足以让他伤害自己。
毕竟,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自己,他怎么可能跟一面跟苗羽然筹办订婚礼,一面对自己割舍不下。
说到底,也许她和苗羽然,都没那么重要。
荣靖西深深看着徐愿景:“难道不是吗”
徐愿景笑了,那笑几分自嘲:“荣三爷,你会相信一个即将跟别的女人结婚的男人,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吗”
像荣聿深那样的男人,他要是不愿意跟一个女人结婚,只需一句话的事,根本没有人能强迫得了他。
他既然跟苗羽然走到了婚姻这一步,说明他是自愿的。
这样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有几分真心
荣靖西拧眉:“跟别的女人结婚你说谁我二哥”
说到最后,荣靖西竟是发哂。
徐愿景:“……”
“难道不是吗”
荣靖西收起嘴角的那抹笑,侧身面对徐愿景:“那二嫂嫂说说看,我二哥要跟哪个女人结婚”
徐愿景盯着他:“苗羽然。”
“谁”
荣靖西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
徐愿景:“……”他未来真正的二嫂,他怎么好像不认识一样。
徐愿景歪了下头:“荣三爷,你为了让我相信荣二爷是为了我才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是打算连你的正牌二嫂都装作不认识吗”
荣靖西撇嘴:“我荣靖西是那种装模作样的人”
徐愿景眯了下眼:“荣三爷放浪形骸,对家里的事不那么清楚也能理解,或许荣三爷可以问问你家里人,抑或是问问你二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荣靖西看着徐愿景。
徐愿景握住手心。
荣靖西笑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当着徐愿景的面儿直接拨出唐颂娴的号码,并点了外放。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不是你说要带菀菀跟我们见面吗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你爸等了多久”
唐颂娴中气十足的话在安静的院子里回响。
徐愿景看了看荣靖西。
他要带菀菀去见唐颂娴和荣谏
听到“菀菀”两个字,荣靖西表情讳莫:“有事就耽搁了,下次吧。”
“你有事耽搁了,还是人家不愿意跟你了”
唐颂娴这话本意是想冲荣靖西,可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荣靖西太混账了,真遇上个清白干净的姑娘,她是真担心人家不上他的贼船。
因为徐愿景的主动坦白,唐颂娴对林菀已经完全改观,且觉得对朋友义气的林菀,实在难能可贵,对她愈是喜欢。
徐愿景看向荣靖西。
荣靖西脸色阴沉,黑眸里有凌厉的光溢出。
徐愿景眯眼。
不由想起下午她给林菀打电话,让她转告荣靖西赶来医院时,林菀的犹豫。
从他和唐颂娴对话中可以听出,林菀没有按照计划跟荣靖西去禹城见唐颂娴。
他们吵架了
还是,分开了
荣靖西心下说不出的烦躁,抬手扯了下领口:“我感情上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您还是多操心操心二哥的婚事吧。”
徐愿景呼吸屏住,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唐颂娴顿了下,随即话筒里爆出河东狮吼:“荣靖西,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二哥最近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吗还婚事!我看他那个样子,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
“二哥不是跟苗羽然打得火热,两人都快结婚了吗”
荣靖西故意引导。
唐颂娴又顿了下,继续爆出河东狮吼:“荣靖西,你今天打这通电话是奔着气死我来的吧!你对家里的事就这么点心!搁外面哪儿听得闲言碎语就往我耳朵里说”
“你二哥跟羽然压根就没在一起过!羽然是对你二哥有那个心,你奶奶也很喜欢她,可你二哥不乐意,谁能逼他”
荣靖西挑高眉,没说话看着徐愿景。
徐愿景表情震惊,脸有些木。
唐颂娴那句“你二哥跟羽然压根就没在一起过”,过于冲击了。
如果他们没在一起,也没谈婚论嫁,那上次的双方家长见面,以及苗羽然给她发的微信。
所以……是她误会了。
以及,苗羽然在撒谎!
那为什么今天她在医院里说荣聿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时,荣聿深不解释和反驳
徐愿景瞪大的漂亮眼睛里,铺满了疑云。
“母亲大人,您得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这样的闲言碎语会传到我耳朵里无风不起浪。”
荣靖西见徐愿景还有疑虑,便道。
“还不是你奶奶,不经我们同意,擅自邀请羽然的父母到家里来,引起了误会。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的,一时之间都在说我们在跟苗家议亲。我解释了几次,可谣言不断,我便懒得解释了。”
唐颂娴语气有些愤然。
荣靖西盯着徐愿景表情丰富的脸,挑眉:“原来如此。”
徐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