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婉对张婶的话极其厌恶,鄙夷的表情就没从脸上移开过,她不耐烦的把张婶说的话记在A4纸上,“那李胜呢?你把给他的那笔钱要回去了?”
“当时我只给了定金,捡到闫佳佳之后我没和李胜说,他以为是林翠和萧立山把人弄丢了,跑来给我道歉,我就和他说我们不想要这个女孩了,张家也不缺钱,那些定金就送给他了。”
任骞语气冷淡,“这么说,李胜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刚刚你们问我闫佳佳的事我不是痛痛快快的全说了?”张婶不但没有忏悔,语气反而更加嚣张,“事情我都说完了,你们不用拿法律来吓唬我,我是老祖宗忠实的信奉者,就算我死了老祖宗也会过渡我的灵魂的。”
这下连任骞都无语了,顾宴婉撇撇嘴,嘲讽道,“你人都没了怎么知道老祖宗会不会过渡你的灵魂?”
“你竟敢质疑老祖宗!”张婶怒了,使劲的锤着桌板,“你们污蔑了老祖宗都会不得好死的!”
“可是现在不仅你被抓了,你的老祖宗也会被判刑,如果她真的像你说得那样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救救她自己呢?”任骞眼神犀利的看着张婶,“醒醒吧,这么大岁数了就别沉浸在你的白日梦里了。”
顾宴婉听了任骞的这些话都想要起立给他鼓掌了:怼得好!
张婶哑口无言,瞪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们去你家的时候你被张村长打了吧?我看你的脸有点肿。”顾宴婉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张婶还是沉默不言。
“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真的好吗?你怎么没去老祖宗哪里为你自己讨回来女性在张家的公平地位?”顾宴婉说的句句诛心,“该不会是你见不到老祖宗吧?是不是嫁进张家的女人只能在祠堂外面等着呢?”
顾宴婉的话说进了张婶的心坎,她垂下脑袋不敢抬头。
“你往闫佳佳的下面塞大枣是为了让她能生儿子,可是你只生了张明堰一个儿子,可惜还在去年12月份出车祸死了……”
“别说了!”张婶大喊一声。
任骞整理好了笔录走到张婶面前让她签字,“好好想想,你为了张家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
顾宴婉和任骞从审讯室出来,姜梓燃正站在门外,他透过镜子盯着审讯椅上的张婶。顾宴婉走过去拍拍他肩膀,“闫佳佳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放心恶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那个女人杀害佳佳的过程我听得一清二楚。”姜梓燃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得到惩罚又怎么样?最多一命抵一命,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恶人应该得到的是法律的制裁,希望你能想明白。”任骞走过去把顾宴婉拽回来,“他们是恶人,但是你如果做了和他们一样的事你也是恶人。”
姜梓燃低着头没说话,任骞拽着顾宴婉从他身边走过去。
张村长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和张婶说的话比对基本一样。李晗磊查询了道袍女孩的身份信息,发现她是在1970年进入的张家,通过自身的侏儒症招摇撞骗。
闫佳佳的案子已经解决了,但是杀死李胜的凶手还不知道是谁。张家夫妇确实也没有作案时间,当时的祭祀是由他们两口子主持的,张家店的所有村民都可以作证。
“明天就是春节了,看来大家要加班了呀。”顾宴婉无奈的调侃道。
杜婷也很头疼,“李胜的案子不好解决,两位特案组的警员要不先回京城过年吧。”
“我倒是不用,但是任骞……”顾宴婉偏着头看他。
任骞淡淡的说道,“我在来的时候和家里说好了,不用回去过年。”
顾宴婉撇撇嘴,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呀,不是说不回去过年就断绝母子关系吗?
顾宴婉又想起了李胜家里的那个孩子,现在他没了父亲,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我和任骞再去一趟李胜家吧,看看能不能从他家查找出一些线索,顺便也给他儿子买点衣服和过年的东西。”
杜婷点点头,“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我们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他母亲。”
任骞借了一辆队里的车,两人给小男孩买了点过冬的衣服和零食。李胜祖上是逃难到张家店村的,房子就建在村子的最东边,现在李胜住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是用石头、木头和瓦片搭建而成,已经年久失修,岌岌可危,很多地方还漏雨。
两人到李胜家的时候男孩正在睡觉,顾宴婉敲了敲门没人应,只好擅自推门进去了。
男孩被响动惊醒,立马表现出防备的动作。顾宴婉进门后把手里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男孩的警惕性才退减了几分。
任骞锁好车也走进了屋子,看着四处简陋的设施不禁蹙眉。男孩接过了顾宴婉提的朔料袋,没管那些新衣服,直接拆开零食大快朵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顾宴婉蹲下来看着狼吞虎咽的男孩,“晚上没吃饭吗?”
男孩点点头,然后伸手指向任骞,“那个哥哥中午的时候给了我一个饼干。”
顾宴婉被男孩的天真打动了,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男孩想了好久,“13。”
两人都没料到,男孩还没有顾宴婉的腰高,他们以为男孩顶多10岁,看来李胜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不管孩子。
任骞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随便转转,屋里除了一张铁床之外就没什么家具,角落里堆着很多男孩捡来的旧纸盒、塑料瓶和易拉罐。
张村长以前说过,李胜主要靠给别人帮忙来维持生计,但是一次一两百又能坚持爷俩生存多长时间呢?没准男孩捡废品的钱才是俩人的生活来源。
任骞看到这些心里不舒服,没待一会就出了屋子。
看着男孩可怜的样子顾宴婉也很难受,她轻声问道,“如果找到你妈妈,你愿不愿意和她回家?”
没想到男孩却摇摇头,“妈妈不要我了,我是她的累赘。”
顾宴婉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给男孩擦擦嘴边,“谁说的?你不是。”
“爸爸说的,他说我不仅是妈妈的累赘……也是他的累赘。爸爸每天都想要我去死,因为这是他最想要发生的事。”
顾宴婉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13岁小孩口中说出的话,但男孩说得很平静,李胜说的话他已经习以为常。
顾宴婉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因为她知道,童年的阴影并不是靠别人一两句话就能释怀的。她只能摸摸男孩的脑袋作为安慰,站起来决定出去和任骞商量一下男孩的去处。
顾宴婉走到门口,无意用余光瞥见了垃圾堆里的一个东西。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绿色的小塑料瓶,顾宴婉用手擦了擦塑料瓶上的土,‘扁毛霜’三个字变得格外清晰。